蝴蝶骨(二)
只是碰巧。”
他倚着的那只画架是楠木做的,深赭石色遮掩着他的皮肤,像安放玉石的木盒。我按下快门,留一些光景在相机里,后用刮刀在另一张画布上,涂下两种颜色。
“你接了这么多客,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美。”
孔乔听完,呆望着前方。
如果他不是个瞎子,那他就能看见他对面的一件雕塑——卡诺瓦的《大力神和利查斯》。
大理石雕刻的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正抓着仆从利查斯的脚背和头发,掷向爱琴海的海浪之中。
而我捡回来的那个男人,却苍白消瘦的站在大力神的对立面,隐忍着另外一种美。
我极快的调焦,换光圈,按快门。
“有人说过。”孔乔低道。
“她是怎么赞美你的。”
“他说…我,被…被虐着的时候,很好看。”
看吧,美是共通的。艺术家也好,嫖客也好,言语粗俗也好,高雅也好,除了眼盲或心盲的瞎子,人人都能从将碎不碎的玉珠子上,生出奇异的审美来。
如果他不是男妓,我或许还能赞他“玉韫珠藏”。但他做皮肉生意,这个洪应明用来形容君子的词,就不能再落在他身上。【1】
“站不住了?”我看向两手都抓扶着画架的孔乔,有些怕他带倒我的画架子。
倒不是说这画架子有多值钱,只是,它是一个已经过世的老匠人制的,若坏了,我修不好。
“我缓一缓…就好…”
我看了看时间,停了唱片。走过去舍给孔乔炭笔的一头,引他进了浴室。
“洗干净些。我厌恶脏人。”
“嗯…我知道了。”
我拿着相机倚在门边,看着孔乔呆站了片刻,摸索的转过身打开了花洒。
水是恒温的,但他仍被激的一颤。而后顺从的垂下头,清洗着指尖,发间和每一寸肮脏的皮肤。
“…你还在吗…”
孔乔试探着说话,但我没有应声。他咽下一口吐沫,手指几经捏握,还是慢慢的探进下身,开始打。
但那里并没有热切的回应他,反而愈发颓丧。
我笑着按下快门:“家伙都不好用,你怎么吃这碗饭?”
孔乔被我突然的笑声激的后退一步,险些摔倒。他一手扶住光滑的墙壁,转过身急道:“我有…有带药的…我可以…”
他急躁仓皇的解释,听起来却是十分勉强。我从他弯曲颤抖的脊背里,突然意识到,我可能既侮辱了他一个身为男人的自尊,也侮辱了他从事这一行业的自尊。
但这不是我的本意。
“洗吧,洗好了喊我。”关上门之前,我转过头,看向水汽蒸腾里的他,“我叫吴蔓。吴宫蔓草的吴蔓。”
“吴…”
我没听他叫完我的名字,就关上了浴室门。水声淅沥沥的,远远听着有些像下雨。
我坐在躺椅上,拨了一个电话。
“歪,小云嘛~”
“操…”不出所料,对面爆了粗口。“凌晨三点你打电话,是不是有病!昂!”
“咋滴,打扰你夜生活啦?来来来,加我一个~”
“去你的夜生活,我值两天夜班了,才睡下你就催命。赶紧的,有屁快放。”小云的声线有浓重的鼻音,听起来确实憔悴。
“帮我查个人呗~”
“不行。”拒绝的比骂我还要干脆。
“求你了嘛~我保证不泄密…或者你帮我看看,直接告诉我这个人安全不安全,能不能放在家里就行。”
“放家里…你tmd放着我不包养去包养别人?渣女,你上学时候怎么说的?”
我听见小云一边骂我,一边窸窸窣窣的爬起来,在床头柜扒拉,“身份证号。”
“呃…不知道…”
“?”
“只知道叫孔乔,26岁。”
“孔乔?孔林乔木那个?”
“哦。”
“这他妈不是化名吧,你确定你不是被人骗了?”
“应该不能。”
浴室的水声停了,我一边抱起买给孔乔新衣走向浴室,一边对着电话求:“是个瞎子,26岁,叫孔乔。求你了云姐云哥云爸爸,给我好好找找哈。”
“操……”我赶在小云一连串的芬芳之前挂了电话。
门后,孔乔站在花洒下,道:“吴…蔓,我洗干净了。”
“嗯,我看到了。”
水分子蒸发带走了孔乔的体温,他湿淋淋的臂膀上开始爬起畏冷的小疙瘩。我把浴巾递给他,再把手里的东西全数堆在架子上。
“这里是衣服,吹风机在你右手边的墙上。你换好了,再喊我。”
孔乔愣了一下,发间的水滴便沿着鬓角滑落到他的颈子上。他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