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去魔界
顾秀麟说:“妖尊有急事,先走了。”她提防着殷逢雪要问,又没有藏事的经验,便不住地往那边瞥。
殷逢雪却没有问的意思,双眼清清亮亮的,安静地看着她,顾秀麟有点受不了,正好丁镜卿提着药草从外头回来,她抓住机会:“丁道长,我跟你说个事。”
这会儿大家要么睡了,要么在打坐,只有苟琴在自觉守夜,和殷逢雪两个并排坐在门槛上。
丁镜卿轻轻放下药草:“什么事?”他看了眼门槛上两个门神,眼里流出一丝笑意:“缇铃呢?今夜不是她守夜?”
苟琴压低声音:“都睡了。”
“咱们出去说,别打扰大家休息。”顾秀麟正直地招手。
直走到江边,她才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又道:“紫麟宫主说,碧罗山的事她来接手,你先回云京去。”
丁镜卿沉默片刻,道:“姑姑说,回京?”
“我能骗你么?”顾秀麟纳闷道。
江风吹得人头发都乱了,搔在脸颊上,微微的痒。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气氛太过沉寂,她忽然意识到,或许丁镜卿并不是在问她。
怎么都这么复杂。顾秀麟退了一步:“丁道长,我先走了。”
丁镜卿点了下头,顾秀麟立刻跳进太江,在水底随便吃了点鱼虾后,她偶然间抬头一看,啊,丁道长还站在那儿呢,就是江水太深,看不清他是望月沉思,还是看着江水发呆。
顾秀麟心想一个两个,没一个真在修道,念那么多经,太上忘情只在嘴里。这么说殷逢雪要好一些,他不修道,就是可惜他喜欢的,是最忘情的那一个。
顾秀麟在江沙里钻啊钻,直到整条龙都被软软凉凉的泥沙覆盖住,她才满足地抬起头来,一看,江边的人影变成了两个。
她看向旁边的骷髅架子:“你说,他们在说什么呢?”
骷髅架子:“……”
“你说你当初干什么殉情呢?死那么快,我都来不及救你。”
骷髅架子:“……”
顾秀麟道:“不然现在你就能上去加入他们了。”
她懒懒地卧进沙里,反正是给丁镜卿传达到了,至于丁镜卿会不会告诉殷逢雪……都是命嘛。
江边,丁镜卿和殷逢雪其实只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
云京那边,姑姑一走,终究是少了后盾,他回去是应当的。他冷静地给自己做了决定,看向正在漫谈夜色的殷逢雪。
他不打算告诉殷逢雪妖尊的去向。魔界,殷逢雪去了必死无疑,不知顾道友为何会将事情说得那么细……他就当不知道吧。
好在,殷逢雪看起来也没有硬要怎么样的意思。
然而他与顾秀麟心照不宣的合谋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翌日清晨,殷逢雪不见了。
两人都是黄昏时回到医馆才得知这件事的,金缇铃已经把整个山翻了个遍,确定山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或者求救记号,殷逢雪是自己走的。
青桃坐在床上,伸着手臂让小熊妖敷药,听见金缇铃的话,不由皱眉:“胡闹。小殷怎么……”
不省心,或者不听话。
屋里的人都愁眉苦脸的。顾秀麟抄着手看天边余晖,丁镜卿走近几步,那目光很明显是在怀疑她。
“小殷今年多少岁了,”她靠着窗户,转向众人,“比金道友年纪大吧?丁道友,虽然他叫你丁大哥,但实际上,你们俩差不多年纪吧?”
妖修修行比人修难,比人修慢,其实修士之间鲜少论年龄,若非有血缘关系,大家都只论修为。
众人被她的话说得一愣,顾秀麟抬起一只手:“当然,他这么做,我和大家一样,不赞成。”
“他要去——他是怎么知道的,又能怎么去呢?”丁镜卿皱眉道。
“我们不赞成。自然有赞成的人帮他,”顾秀麟笑了笑,又朝窗外望去,“这么执着,说不定……”真的能在魔界活下来。
就在碧罗山下气氛低迷时,游丹庭抵达了断渊的魔界界门。
不知多少年前,此处山脉从中断开,地下河从此见天,无数因山崩死去的生灵怨气积满了整条裂谷,人界与魔界之间的界限因此模糊,‘界门’形成。
日光被两岸玄黑山岩遮住,浓雾覆盖在整座水渊之上,什么都看不清。说是雾气,其实也是以呼吸间浓浓水汽判断出来的。游丹庭等了片刻,听见水下传来深沉空灵的声音,巨大的黑龙从远处游来,龙角划开两道悠长水迹。
“不走界门,”秦月净说,“你下水来,我们从更小的裂缝过去,抄近路。”
下水?这儿的水和尸水可没什么区别。游丹庭:“……下水啊。”
秦月净冒了个脑袋起来:“对,快下水。”
游丹庭也不好矫情,明明不需要憋气,正下去之前,她还是忍不住憋了口气。
断渊水黑,不是因为深,而是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