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阑深处
一样,从未改变。
齐身走至傅溪身边,提点她:"黑衣的是王上,锦衣那位是太后的兄长士大人,身份尊贵,务必小心对待。"
傅溪却久久回不过神来,王上!
就他?
他竟然是秦始皇?
他,怎么能是……秦始皇!
齐身拱手:"嫪易乡野出身,未曾见过贵人,心中惶恐。"
士璋笑,他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无碍,今日一见,我才知,这世间真有人,射艺如此出众。"
秦政打量着眼前这位高大冷漠的相府舍人,这舍人直直盯着他,面对他故意施压的眼神,依旧不躲不闪,心下觉得有趣,眼中有了几分兴味。
傅溪垂眸,移开视线,脸上平静淡漠,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内心的惊涛骇浪,她拱手行礼:"见过王上、吕相、士大人。"
士璋对傅溪的射艺推崇备至:"嫪先生这一身炉火纯青的射艺,实在难得。"
傅溪淡声回复:"手熟而已。"
"嫪先生谦虚了,"士璋并不因为傅溪冷淡的态度而不悦,反而邀请,“我素爱珍藏弓箭,若是以后先生来赵国,有看上的,尽管拿去。”
傅溪拱手谢过,退到一旁,心想:他要是知道她是嫪毐,就不会这么想了。
吕不韦眼中精光一闪,像是闲聊一般:"士兄喜好交友的这一点倒是没有变,当年在赵国,你和信陵君与市井屠户交友的事,还历历在目。"
这话一说,在座之人为之一静,就连秦王政也微皱眉头。
谁都知道信陵君复出,联合五国兵力,追至秦国大将蒙骜于函谷关,让秦国吃了一次大亏。先王一直到去世前,都对于这一战耿耿于怀。
吕不韦谈及士璋同信陵君的过往,倒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喜好交友,这一点,相邦也一样。门下食客三千,寡人也有所耳闻。"秦王政迎上吕不韦的眼神,不动声色为士璋解围。
一时之间,气氛僵了下来,一舍人为了缓解气氛,转移话题:"齐身,听闻你前不久新得了一幅笔墨,很是宝贝,不如趁着今日取出来,让我们也有幸欣赏。"
齐身无奈。他早嘱咐过吕相,即使忌惮士璋,但对待他必须有礼,他毕竟是太后的母兄。
原本还好好的,结果王上一来,吕相心中忌惮愈深,一下失了分寸。为了缓和局面,他只得应下,忍痛割爱。
"士兄,你看看,我不过说了你几句往事,咱们王上就跟护眼珠子似的,生怕我吃了你。"吕不韦面上堆起笑容,眼底却没有笑意。
秦政眉头微皱,又要开口,士璋悄悄按住他案下的手,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那是政儿心善,心疼我这个舅舅,明日我便要回赵国,怎么能让你再欺负我。"士璋打趣道。
听到这话,吕不韦有些意外,眼中闪过狐疑:"士兄舍得回去?"
这个死胖子,两月前就说要回赵国,结果不仅没回,还在候馆大肆招揽人才,其与他争权之心,昭然若揭!
士璋道:"家中母亲还在赵国,为人子的,自然要回家尽孝。再说,秦国虽好,但我终究是赵人。"
闻言,吕不韦看士璋的眼神温和了不少。
秦政面色一沉,却只能握紧拳头,忍耐不发。他不喜舅舅服低做小,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一切都只能怪他不够强,才让舅舅委曲求全。
齐身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德经》取来了,请大家移步一观。"
众人起身,秦政兴致缺缺,一舍人揣测秦王的脸色,提议:"王上,光是观字未免无趣,不如斗鸡?"
他把秦政当成那种不学无术之徒。
秦政没听说过斗鸡,秦国对于公子的教育正统严格,他平常所接触的游戏,最多的就是弈棋和投壶。转头看向士璋,忽略他一国之君的身份,倒像是乖乖寻求家长意见的小孩。
"不必了,"士璋代替秦政拒绝,"你在宫外久待,阿瑶该担心了的,不如先回宫,到时我再去寻你。"
吕不韦府上三千食客,鱼龙混杂,他不放心政儿同这些人来往。
秦政点头,拒绝了众人相送的提议,板着脸负手离去。
"王上对于士兄的话,真是言听计从。"看到秦政背影不见,吕不韦阴阳怪气抚须道。
"政儿尚且年幼,往后还要倚仗吕兄才是,"士璋为侄子做好打算,"我一介俗人,不堪大用。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吕兄尽管开口。"
二人打太极期间,齐身先净手擦干,才接过用绢布包好的竹简,小心取出竹简,展开放在案上,供众人观赏。
见他如此宝贝,士璋也起了兴趣,众人移步到案前。
傅溪视线落在竹简上,认出来这是李斯的笔迹。李斯连字都有一种从容之态,不像某人,虽然是一国之君,一言一行都那么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