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点头
【56.举子忙故交新知遇科场】
这话好像说得太过坚定了。皇上忧心忡忡地看向姚栩,对方直愣愣地杵在他面前,眼中却有千万重情绪汹涌。
他自觉失言,“朕不过是说说罢了。当年太宗虽然赞赏荀娘,却也有三令五申,科举实非女子所能涉足之事。那荀娘读书的确小有天赋,可若是真教她得个一官半职……”
皇上微微眯起眼睛,轻笑一声,“成日里搅在一群男子当中尔虞我诈、摸爬滚打,你且看她还能否经受得住。”
明知道他在讲荀娘,月仙却觉得这话也是在诘问自己。她虽然真如皇上所言谋了个翰林官来做着,却不曾经历官场权斗。可巧她之前才推了淇州的差事,现下再听皇上质疑荀娘的能力,倒好似也被他戳到了痛处。
有心想反驳,又怕叫皇上看出来端倪,她强压着心火,低眉俯身道了声“皇上所言甚是。”
皇上经姚栩附和,更是来了兴头,“大彰人才济济,若真沦落到要指望女子为官救世的地步,岂非可笑?”别的不说,单姚家就一门出了三位翰林,姚疏教育子孙有方,且于读书人中声望极高,已然是桩幸事了。
目光转回姚栩身上,他疑惑道:“朕记得小姚大人家中应当还有个兄弟吧?”
言下之意便是,怎的你哥哥还未考出个功名来。
他这一问,反叫月仙更加气闷。
二哥哥姚枞比起四书五经更钟意岐黄之术,这是打小就有的苗头。他小时候总有咳症,身侧简直一刻都离不开人盯着。张素琴放心不下,几乎时时刻刻都把姚枞带在身边,姚枞就趴在付妈妈的怀里,看着张素琴配药煎药,小小的人儿未曾学会写字,却已经先能叫出数十种药材的名字。
月仙时常帮着两位兄长看文章,偶有拿不准主意的时候,便去正房向祖父讨教。祖父着笔圈点几处,遗憾道:“你大哥哥的文章总算是得些要领了,反观你二哥哥,心思全然不在笔下,或许真是张家的孩子托生错了,来了咱们姚家。”
果不其然,九月放榜,大哥哥姚桂乡试堪堪取在中游,二哥哥姚枞则只填了个桂榜的末位。
这样的成绩,搁在市井人家,只怕是要举家庆贺。可放在姚家,却是根本拿不出手的。
祖父大约是真的失望了,面对两个孙子羞赧的神色,只目光黯然了片刻,待他们退下后,才转向月仙问道:“若你两个哥哥始终这般不成器,你可愿意一直做‘姚栩’?”
她缓缓点头,“姚家只有姚栩,没有月仙。”
祖父探手抚在她肩头,“咱们姚家如今是巾帼胜须眉,你哥哥们读书不成,委屈我的月儿,这身官袍以后怕是再难脱下来。”
很辛苦么,似乎也没有。翰林院中,有志同道合一起推敲辞藻的同僚,明德宫里,亦有莫名其妙对自己关照有加的皇上。月仙笑起来有些没心没肺,“祖父,我不委屈。其实,我还挺喜欢做官的。”
喜欢做官?
能说出这番话,显然是还未真正见识过官场最阴暗的一面。姚疏爱怜地望着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祖父和姚家在你身后,若是觉得勉强,大不了咱们回家。”
这阵子月仙反而不耐烦在家里待着了,只因姚婉三天两头往藏书阁跑,竟是要同她打听连濯。
听她扭扭捏捏地絮叨半天,月仙才闹明白,原来是赏花宴上,连濯随兄长来和薛敢寒暄,姚婉从旁挽着小姑姑的手,一时也来不及避让,半羞半怯望过去,芳心萌动就在一刹那。
她禁不住姚婉的恳求,含含糊糊地应下来改日去旁敲侧击地打听一番,送走了人又后悔不迭,愁眉苦脸地去明照院寻她娘求救。
张素琴气不打一处来,“简直胡闹!你姑姑是近来诊出了喜脉才顾不上她,这丫头做什么非得火急火燎地去寻你,传出去岂非惹人笑话!”
姚岑有孕了?
月仙登时也不顾上姚婉的歪缠,恍惚地眨了眨眼睛,“是么?那,那还真是要恭喜小姑姑……”
“说是这一胎来得甚是不易,你姑姑害喜又极厉害,整日在王府将养着,不出门也不见人了。”张素琴作为过来人,谈起怀胎十月的辛苦颇有感触,“上一旬我打发连翘过去送了些补品,你姑姑现在是双身子,脾气也越来越大了。玉簪她们几个好歹也是跟了她快十年,一个不称意就叫撵到庄子上去了……”
月仙没心思听母亲讲这些内宅的弯绕,姚岑看得开是好事,虽然这转变之快令她意外。
转过年来,出了正月不多日便到会试考期。皇上求贤若渴,初至二月就连发数道上谕严令礼部务必悉心筹备。
会试中为防官员乘职务之便串通舞弊,贡院中考官与执事官以帘相隔,互不相通。因此也称考官为帘内官,执事官为帘外官。
为彰显圣上对选才的重视,帘外官中几个历来由北直隶府州县官充任的职务,今次全换成了清一色的翰林官。
月仙正襟危坐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