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舌如簧
去端茶碗,月仙趁机赶紧瞄了何良一眼。何良早就想给姚栩使眼色,皱着眉朝他直摇头。
“哐当”
斗彩团菊纹茶杯盖碗往案头重重一碰,皇上分别瞪了他俩一眼,“姚大人跟何大人真是要好,还有功夫眉来眼去。既如此,何必当初推辞了起居注官的差事?按旧制也原该两人一班,左史记事,右史记言,朕打量着你二人一左一右做个伴倒是好得很。”
月仙被他拿话噎了一下也不慌张,先俯身一揖,这才从容地答道:“万岁容禀,微臣请辞起居注官,乃是想全了皇上的两重孝心。”
皇上气鼓鼓地,“且说说看,免得叫旁人以为朕误解了姚大人。”
“微臣不敢,微臣只知道,皇上为《康宗实录》编纂一事,日夜忧心。五月中旬便是先帝冥诞,皇上定是盼着尽早将实录呈进皇史宬存放。此乃皇上孝心之第一重。”
皇上的脸色没那么阴沉了,只是眉头仍然微微地蹙着,带着几分落寞,盯着茶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仙的内心却愈发安定,她大着胆子去寻皇上的眼睛,尽管他并没有在看她,“微臣更知道,皇上督促《康宗实录》的编纂,除了为着向先帝尽孝,还是想早日开始为惠献太子编纂实录。此乃皇上孝心之第二重。”
皇上难以置信地抬头,与姚栩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猜中了。
月仙弯弯眼睛,嘴角牵起一个心满意足的笑,迎着皇上的目光接着道:“惠献太子曾于嘉宁二十年至嘉宁二十四年协理朝中要务。微臣以为,待《康宗实录》编纂完成,可从中摘录整理出惠献太子的政绩。其中记载或许不甚详尽,但至少能够让殿下的政绩流传后世。”
皇上定定地看着姚栩,这可真是个妙人啊,不过是第二次交谈,姚栩却仿佛能够一眼看穿他的心事。
之前自己催促内阁,询问《康宗实录》的编纂进度,也有暗示众位大学士的意思在里面。只是这些老狐狸不知道是真的没能领会圣心,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竟没有一个人能想到惠献太子。
连姚疏都想不到的事情,竟叫姚栩对着自己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皇上若想为惠献太子编纂实录,除了尽快完成《康宗实录》,微臣以为还有一事须得提上议程。”月仙叫皇上明晃晃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到底打心里还觉得自己是个小姑娘呢。
“姚卿但说无妨。”薛放不自觉地就和缓了语气。
“本朝实录历来都是为诸位帝王编修,皇上得先将惠献太子追尊为帝,才合乎礼仪规矩。想来这也是内阁诸位辅臣不曾提出为惠献太子编纂实录的原因。”她不贪功,也不想皇上太高看自己,更不想得罪内阁。
“姚卿思虑周全,甚合朕意。”薛放抚掌笑道。
他现在看姚栩真是哪里都顺眼了,姚栩气人的时候是真的气人,可他一旦认真为谁着想了,却又有一颗玲珑心。
何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君臣二人,皇上只听了姚栩一番话便转怒为喜。枉他一向自诩才思敏捷,如今看姚栩不仅在皇上面前对答如流,还能一语中的道破皇上的心事,现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薛放笑得尽了兴,回过味来却略显尴尬,毕竟他刚才可是叫戴春风和季秋把姚栩一路“请”进了明德宫。
他又暗自庆幸,姚栩的聪慧完全不输给其祖父,他思路灵活,又擅长体察圣心。若不是今天惹急了自己,把他叫来明德宫问话,这样一个好苗子还不知要在翰林院韬光养晦多久呢。
相见恨晚莫过于此。
正想着给姚栩赐座看茶,明德宫外倒是喧嚷起来了。
“殿下,殿下!”画眉的嗓音带着哭腔,“您不能未经传召就进去!”
薛敷横了画眉一眼,她目光凶狠,仿佛一道鞭子抽在宫女们的脸上,吓得旁边几个低阶宫女慌忙低着头跪下,谁也不敢再去上手攀扯。
戴春风见她来势汹汹,赶紧连滚带爬地给长公主请安,“殿下,皇上正跟姚栩姚大人在东暖阁里议事呢。您若是有要事,不妨在明间稍坐,容奴婢前去通禀。”
静安长公主点点头,算是允了,继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故意问道:“姚栩?哪个姚栩?”
“回殿下,他是姚大学士的孙子,还是今年的新科榜眼呢。”戴春风讨好地扶着长公主进了明德宫,又回头狠狠地给跪在院子里的宫女们甩了个眼刀:“没眼色的,都赶紧爬起来干活去!”
月仙在东暖阁听得真真切切,想告退已经来不及了。
皇上头一回瞧见姚栩这坐立不安的样子还觉得怪新奇的,笑着打趣道:“姚卿怎么好像有点紧张?静安这一来,倒叫朕想起,小时候你和你姐姐,也是常到端庆宫去玩的。”
月仙本就因为要顶着阿栩的身份见到静安长公主而惴惴不安,乍一听皇上提起自己本尊,简直是心惊胆战。
偏偏皇上还很认真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