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2 章
452.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却又不寻常的仲夏之夜。
栾树的花朵快要落尽了,点点金色花瓣漂在水面上,映衬着已盛开的荷花,在明亮月光的映照下,池中如同有数位身着洒金襦裙的碧波仙子,风姿绰约,美不胜收。天空中些微有几丝浮云,星星看着不太清晰,微风带来阵阵幽香,给这个暑热未祛的夜晚带来了些许抚慰。没有人群的嘈杂,夜晚也就格外安静,但总有那几只急着寻找另一半的小虫不知疲倦地“吱吱”叫唤,反衬得这湖、这景、这园越发静谧宜人。
夜深了,湖边的树上没有什么飞鸟落下,风不大,吹不动树杈,只能带动数片深绿的叶子在枝头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窗户开着,那镶嵌着水晶珠串的华贵纱帘却被人拉上了。室内并没有因为纱帘阻挡了风儿入内而显得有半点燥意。同样是轻纱制成的床帏拢在一起,充满暧昧地簌簌颤抖着,彰显着这其实是一个充斥着激情、压迫、鲜血和暴力的新婚之夜。
没有人在意。类似的“新婚之夜”,无论是从前那么多次没有名分的还是这一次有名分的,都已经发生过或是正在发生。府内众人均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他们有条不紊地、兢兢业业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并尽量不去关注那房间内发生的事情。
椎名大人全身颤抖着仰面躺在大床上,身上搭了条轻薄的单被。他的嘴巴大张着,嘴角流出一丝鲜血,艰难地喘着气。他的喉咙难以发声,只能不时地发出几下“咯咯”的意味不明的声音。他一只手用力抓住身下柔软得如同婴儿皮肤的织物,另一只手撕扯着自己的脖颈。细细看去,他的喉结位置略塌陷下去,正随着他的呼吸而抖动。这会,他瞪大双眼,目眦欲裂地死死盯住床帏内的某处。
“被告人椎名翼吾,男,五十三岁,火之国鸟取市生人……”
属于少年人那特有的清亮嗓音在帷幔中响起,声音不大,很容易便会被虫鸣声盖过。但在帷幔中的两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把嗓音丝毫不惊慌,当然也没有颤抖,平静安详得如同之前已经推演了无数次,今夜才有机会在特定的人面前表演出来。
透过那两层纱帘的遮挡,悠真那绝美的脸庞在月光下模糊了不少。他的目光平和而不含波动地落在椎名大人脸上,如同在望着一件没有生命的展览物。悠真的衣饰不合时宜地一丝不乱,他在床上正襟危坐,温柔地、一字一顿地讲述着,就好像眼前的人便是他最亲密的情人。
“……被告人椎名翼吾,犯有强@奸罪三十五起,受害者当中有二十八人是未成年人。判处,死刑;
“被告人椎名翼吾,犯有故意杀人罪三起,受害者五人。判处,死刑;
“被告人椎名翼吾,犯有虐待罪、非法拘禁罪、侮辱尸体罪,受害者五十人以上。判处,死刑;
“被告人椎名翼吾,犯有伪造证件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悠真每说出一条罪名,那无法行动的椎名大人的眼神便绝望一分。看到这里,悠真那张原本就生得风流韵致的脸庞上露出了笑容,看着比之前更加动人。然而,此时已经再没有人有心情欣赏这美丽的风景了。
“被告人椎名翼吾,犯罪行为特别严重,受害人数非常巨大,影响极其恶劣,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悠真敛了笑容,不带半点犹豫地低下头来,一手放在椎名大人额头上,一手扶住他的肩膀,微一用力,“咔嚓”一声脆响,帷幔中再无声息,外面悬挂的流苏也不再抖动了。
宣读了罪名便可以判决再配上执行了,谁还要费那个劲让罪犯忏悔啊?面对着死亡,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痛哭流涕着忏悔,然而他们恐惧的仅仅是未知的死亡本身,而绝对不会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有丝毫后悔。在犯下那足以让自己万劫不复的罪行之时,他便已经不再是一个所谓的人,那么,属于人的行为也就再不属于他。
悠真在帷幔中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来,确认椎名大人的确已经死透了,便抖开那条被单把尸体完全盖住。刚才他并未使用什么刑具,也就不必担心鲜血流出血腥味引起他人注意。然后,他拎了拎自己的衣领,把双手从袖子当中抽出来,在袍服的遮挡下取下了自己身上的锁链,发出了轻微的金属相撞的叮当声。完成了这一切,他动作小心滴从床上下了地,走进窗口借着那月光看了看池中盛开的花朵。但他的目光并没有像木叶忍者一般痴迷,而是充满了怜悯。几秒钟过后,他移动脚步,离窗口稍微远了些,闭上双眼凝神听着什么。很快,他从窗口跃出,身影无声融入到月光下深沉的夜色中,再无一丝留恋。
椎名府内的几名保镖们由于被某种远超他们想象的力量所迷惑,尚未发觉主家的异常。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一切早已经彻底结束,而他们的使命也就告一段落,该去找新工作了——或者被主家其他的心腹灭口。
这个世界上从不缺少温情,可是,更多的是冷酷和扭曲。在秩序井然的范围之外,永远有他们从未注意过的冷酷和扭曲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