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为博贵人欢心,从永巷入大殿的一路上,无论於菟有什么问题,月娥皆搜肠刮肚,句句详实。
月娥讲得口干舌燥,但一想到连殿门外素日刁钻刻薄的黄门也对於菟好言好语的模样,心中又忍不住的火热起来。
“若是贵人喜欢听这样的山野趣事,奴定仔细打听留意,为贵人解闷。”
月娥到底也不过出自一个小村子,再如何天花乱坠地说也总有说完的时候。
可见於菟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月娥当即又说道:“与奴一同入宫的几位宫人皆来自仪洲各地,贵人赏脸愿意听奴说这些蠢话,奴自当为贵人细细打听来。”
“真的吗?那太好了!”
此言一出,那贵人脸上果真喜笑颜开。
於菟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眉开眼笑地冲月娥说道:“那真是辛苦月娥你了,若是你以后不忙了,可要多多来找我玩呀!”
月娥心中大喜,只当是自己入了贵人的眼,哪里不满口答应的。
正在二人都双双欢喜之时,一道颇为不满的声音从二人身后响起。
“奴婢还以为贵人在椒房宫呆了这么些日子,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只见一满头花白的暮龄宫人,佝偻着身子面色晦暗地盯着於菟二人。
於菟转头看了白头宫人一眼,却不理会,只笑着与月娥说话。
没成想老宫人仍不罢休,又道:“瞧着贵人样子,不过几日便好似变了个人。只是,最后还不是回了这永巷?”
又像是被於菟脸上的笑意刺激到般,那老宫人又看向月娥,冷声呵斥道:“哪里的宫人,永巷之内也敢肆意走动!”
说着便要喊来侍从,将月娥拖走。
月娥自然花容失色,当即俯身向老宫人请罪。
只称是前来为姑姑们送衣物的,只求嬷嬷饶命。
老宫人见月娥如此,方露出一份笑意,却被於菟径直打断。
只见於菟一把拉起月娥,将她手中装着衣物的木盒扔到老宫人身前。
笨重的木盒砸在地上发出沉沉的声响,即便是老宫人也惊得后退了几步。
於菟扶起月娥,有意道:“这眼前不就是永巷里的宫人吗,还送什么,直接让她拿回去。”
老宫人果然大怒,可於菟却不理不顾,依旧笑着对月娥道:“你讲的故事有趣,明日且再来说与我听。你且来,我倒要看看谁敢拦你。”
说着,又颇为傲然地瞥了一眼老宫人。
月娥不敢多言,只敛声屏气行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去。
怒极的老宫人还欲纠缠离去的月娥,却被上前一步的於菟堵住了去路。
“姑姑怎么了?如今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如何来拿捏我吗?”
於菟看着老宫人怒火中烧却强忍脾气的样子,心中难得升出几丝痛快。
又将记忆中女官那样自持又不屑的神情模仿得淋漓尽致,压低声音道:“姑姑当年好算计,那时死得若不是嬷嬷,恐怕便是我了...”
於菟一字一句说得清楚,眼中也忍不出浮出一抹恨意。
老宫人一听,当即浑身一颤。
可见於菟如此气焰,仍强梗着道:“你以为你出去了一趟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扔了回来。你这卑贱之躯,难道外面还容得下你!”
於菟嗤笑一声,看着老宫人极为做作地摇了摇头,叹道:“你可知,这些日子我在椒房宫学了写什么?”
“她们给我请了女官,教我礼仪规矩,又日日为我诵读北国国史,就连部落杂记都不放过。
你猜,这是为何?”
於菟不理会老宫人,自顾自地说下去:“宫中王嗣唯有两位,一位是继承大统的太子,一位是王后的掌上明珠。
而如今,我这样‘卑贱之人’却被召入宫中...姑姑你猜猜,她们想要我做什么呢?”
老宫人面色一白,却仍忍不住眼中的恶意,“那齐魏蛮夷之地......”
“那又如何!”,於菟打断老宫人的话,抬了抬下巴,轻蔑地看向她道:“即便我去到那蛮夷之地又如何?
在那之前,我总归会让姑姑您...有个好归处的。”
说罢,於菟轻笑一声,提起裙摆,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木盒,冲老宫人道:
“姑姑年弱体衰,想必记忆也衰减了。这东西,可切莫忘了带走。”
说罢,便再也不看老宫人一眼,转身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