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初至】
五月,陆逊遣一支不足千人的部队攻袭蜀军一营,虽然蜀军未有防范,但终因敌众我寡实力悬殊,吴军在这次交锋中又是以失败而告终。
吴将纷纷抱怨,怪陆逊不按常理出牌,该打的时候不打,不该打的时候乱打,只能让手下的士兵们白白送死。
“这只是一场试探。”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愤怒和质问的目光,陆逊还是像往常那般镇静,“我本意并非要他们以死相搏,我军虽然又败了一阵,但他们带回来的一道敌情却至关重要。”
“什么敌情!”诸将的神经都在一瞬绷紧。
“这个……”陆逊唇角轻扬,卖起了关子,“还是让他们自己来说吧。”
这时,那位刚打完败仗返回营中,跪在地上请罪的将领受了陆逊一个眼神,按照事先交代的一一道来:“这次我们虽然未能攻破蜀军营寨,但交手时所见敌军个个面露疲色,和几个月前他们刚抵达夷陵时如狼似虎的状态截然不同……”
“听到了吗?”陆逊截获重点,众人见他眉峰舒展,“因为长期被我军阻挡于此进退不得,蜀军困顿了,他们的士气已经开始泄了。”
“这就是你所期待的吗?”联想到他上位以来一连串的反常作风,朱然终于有了头绪,“退守夷陵避其锋芒,用时间慢慢消磨他们的斗志?”
“这才只是个开始。”陆逊嘴角勾着神秘的弧度,“之后等待蜀军的,还有更为可怕的噩梦。”
他虽然在笑,却透出一丝不寒而栗的阴沉。
又是一个月的僵持,眼看着日子熬进六月,最难熬的三伏天就要到了,此时战局已成胶着之势,天气反倒成了吴蜀两军共同的敌人。
蜀军从西川而来,一路跋山涉水地东进,接连数月的长途征战得不到休整,因而疲惫不堪,而且军中将士因为中暑和水土不服,陆续开始出现各种不适症状,这使得他们愈发地心情沮丧士气低落。
东吴这边的情况却要好得多,因为这几个月来陆逊一直鼓励将士们养精蓄锐,只守不攻,所以相较之下吴军显得并不那么疲乏。此外,吴军多来自江南,土生土长清淡的饮食习惯,加上陆逊极为重视士兵的身体素质,每日提供凉茶汤药为他们解暑,令他们能够更加轻松自如地应对这酷热的天气,这在很大程度上保存了军队的整体实力,他所采取的“以逸待劳”之计终于体现出了成效。
随着入伏后的气温居高不下,烈日无情烘烤着夷陵大地,蜀军驻地的水源日渐干涸,士兵中有人就近取污水为食致使染病,而山间因湿热滋生的瘴气加剧了他们的病情,使之久治不愈,并以一种不可抵挡的态势在军中扩散开来。
原来,这些就是陆逊所说的,蜀军所要面临的“更为可怕的噩梦”。
听闻蜀军短短几天之内患病者不计其数,十亭里病倒了三亭,且疫情还在不断蔓延,吴军阵营里真是大快人心。
敌势急转直下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有人因此提议,他们应该趁着蜀军养病放松戒备之时全力进攻,必能杀他们一个人仰马翻措手不及。
然而陆逊只是摇头,不允。
“大都督,眼下蜀军疲病虚弱,正是我等建功的大好机会!”
“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若是等蜀军这口气缓过来,再战可就难了!”
面对诸将心急火燎的强劝,陆逊冷面驳回:“时机尚未成熟,再等等。”
朱然站在一旁神情严肃地看着,对于陆逊的态度也是相当不解,本来他以为,拖到敌人军心涣散就是陆逊想要的战机,此时蜀方已成病态,形势的确对东吴颇为有利,可陆逊为什么还不同意出兵呢?
他越发觉得,陆逊的心思真是堪比大海,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