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赴琼华】

“尚香，你那马是该牵出来溜溜了，都快懒成精了！”

朱然一声谑笑惊了雪桥上相望的二人，陆议下意识回头看桥下，她则匆忙低下头收拾神容。

“怎么就你们两个？”朱然牵着她那匹白马上桥，发现少了谁，“茹儿呢？”

“茹儿回去给我取件衣裳，快回了。”她轻声回复，怕被朱然从她声音里听出异常。

“那你身上这件是……”朱然看着那颜色觉得眼熟。

“只是暂借伯言的披风穿着，容后当然是要还的。”在他有足够的时间误会之前，她先一步阻断他任何胡思乱想的可能。

其实朱然倒不会因为一件披风而怀疑什么，只是从刚才她就不愿拿正脸对自己，这点才让朱然觉得奇怪：“怎么了？”

纵使她有心遮掩，可她那泛红的双眼终究还是没能逃过朱然犀利的目光。

“眼睛怎么肿了？”朱然紧张走上去想细看，“你哭过？”

“没有……”

朱然扶住她双臂，俯低眉眼加重了口气不容她狡辩：“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陆议自身后淡淡然替她解围，“只是刚才闲聊间不慎提到甘宁、凌统那些已故的朋友，惹了郡主心伤……”

朱然心头一紧：“不是说好不提那些吗？怎么又提！”

“是我自己提起的，不怪伯言。”她矢口劝道，不忍心看那人被朱然责备。

朱然回头望着她，心里生了无限怜爱，他加一重力道抱紧她的胳膊，语气缓和了不少：“尚香，我们都不想看你难过。”

她举目承接着朱然眼中的关怀，不胜感动。

“我们心目中的孙尚香，她是个可以骑在马背上放声大笑的姑娘。”朱然嘴上挂着宠爱的笑，拿出一种大哥哥对小妹妹的姿态哄她，“她从不爱哭的……”

她将朱然这些话默默听进心里去，轻轻点了头：“嗯……”

朱然一个眼神示意她身后：“你还有个老朋友在等你呢。”

她回过头，见她那匹白色的良驹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悠闲踢着蹄下的积雪。

她向那位“老朋友”走去，仿佛是嗅到主人身上熟悉的气味，那马儿霎时抬起头往她靠过来，亲密无间地只想蹭她，那模样很是讨喜。

她摸着它的鬃毛被它逗笑了，而亲眼看着这幅和谐的画面，不远处的朱然和陆议也几乎同时不经意地，欣然弯了唇角。

她不需要任何人帮忙，踩着马磴借力起身一跃，上马的动作依旧熟练。

她正要牵引马儿开跑，握着缰绳的手却猝不及防被朱然扯住，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跑来的，只知道他的身手也是相当敏捷，倏地就跨坐上马背，一眨眼胸膛就紧挨着她的后背了。

“你干什么？”她惊慌失措侧过头去瞪他。

桥上的陆议也是没想到朱然会有此一招，被眼前景象怔住。

“我也想骑马了。”朱然凑近她的侧脸笑得很无赖。

“骑你自己的去！”

她脸上泛起愠色，朱然却表现得不以为然：“留府里了，它刚随我征战回来需要养精蓄锐。”

“你……”她气恼里又夹杂着羞怯，余光瞥了瞥陆议的方向，命令朱然道，“赶快下去，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

“怕什么？伯言可不敢笑话叔叔！”朱然笑得豪情满怀，双手环绕着她的身子猛一拽缰绳，“驾！”

这声厉喝更是令陆议惊神，他眼见那二人同骑着一匹马，如一道疾风闪电划过眼前，驰向石桥彼岸的后山——

白雪，白马，交错的光影似曾相识。

“这……”恰好赶到的孙茹臂上挂着件红色斗篷，看着策马而去的两人，惊讶得合不拢嘴，“他们这是……”

陆议目送他们跑远的身影，心里就像是被马蹄踏过，留下一地凌乱。

“义封叔叔还是那么敢作敢为啊……”孙茹的玲珑心窍豁然开朗，而后眯着眼暗自偷笑，“不过他和姑姑倒真的是很相配呢。”

这句话让闻者有心，陆议转过脸来，看她眼神颇为复杂。

单纯的孙茹没从他眼神里看出来什么，依旧笑盈盈地望着他说：“陆议哥哥也是这么觉得吧？”

他无言。

因为承认需要勇气，而否认，更需要立场。

可他什么都没有。

所以不争，不辩，假装充耳不闻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