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言不由衷】

“将军在想什么？”见他长久地呆滞，不发一言，她看着他的眼睛有意提醒道，“将军？”

他恍然回神，随即倾下身子拜向孙权：“伯言恳请主公收回成命。”

“哦？”孙权投去不解的眼神，“为什么？”

他用不多的时间想着合适的理由，低头说得恳切：“承蒙主公和郡主费心，伯言感激不尽，只是伯言还不曾想过成家之事……”

“成家立业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将军已过了而立之年，再不成家似乎就有些不妥了吧？”她淡然推翻了他的理由，笑意间向孙权轻瞥了一眼，“难得二哥有心想促成这桩婚事，将军若是拒绝，岂不是辜负他的一番盛情？”

他鼓足勇气和她对视，蹙起的眉峰间藏着挥散不去的忧虑：“主公的美意自是没有拒绝之理，只是伯言位卑，岂敢高攀小郡主？”

“你无须说得这般客套，别忘了，今日你率领我孙吴将士凯旋而归，如今已是二哥新拜的定威将军。”

其实她早料到他会拿地位和身份来做文章，应对他的话也已在心中酝酿成熟。

“而且将军出身江东大族，和茹儿正是门当户对，何来位卑、高攀之说？”随着一记反问，她将唇边的笑释放得更是亲和，“伯言，你就不要推辞了……”

“可是……”

“一个正值芳华的女子被人拒婚，那是多么羞愧的事，相信不用我说将军也应该明白吧？”

她如是生硬阻断了他继续辩解的意图，脸上的笑也戛然而止，转变成一种略带威胁的冷傲，瞬间冰封了他嘴边呼之欲出的话语。

“茹儿自幼在我身边长大，与我感情之深不言而喻，她的幸福，也是我所牵挂的事，我不希望看到她受到任何伤害。如果有人令她伤心了，那我……”她微微顿住，思虑一番措辞，而后眼神坚定望着他的双眸说，“我将永远不会原谅那个人。”

承接着她充满深意的目光，他无言，心口疼得更厉害了。

“看来将军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风轻云淡地，又见她展露了笑颜，“还不领旨谢恩吗？”

“臣……”他费力翕动着双唇，朝着孙权和她的方向屈膝跪地，“谢主隆恩……”

俯身的那一刻，他知道，面对这样的她，自己根本没有退路。

对于此种表现她终是满意了，遂转面催促孙权道：“那此事就算定下了，二哥不如趁早把婚期选好，妹妹也好尽快给茹儿置办嫁妆。”

孙权会意点头笑道：“小妹放心，孤明日就宣太史令勘选黄道吉日，让他们早日完婚。”

“主公。”他轻声介入那对默契的兄妹，“臣不胜酒力，微感不适，所以还是……”

“伯言醉了吗？”孙权好奇打量他，却在他脸上寻不见几分醉色。

“我看将军那是高兴的。”她有意笑着打趣说，“二哥赐他双喜临门春风得意，这美酒喝下去自然醉心。”

孙权听着觉得在理：“也罢，伯言你且回去歇息，婚礼的事孤会来安排的。”

“微臣告退。”

拜别过后，他转身离开宴饮的喧闹，也终于离开那令他压抑的场合，离开那张明艳如旧，却狠狠刺痛他心扉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