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赏海棠】

再见她不记得是几天后了，那是个雨后初晴的黄昏，她依旧是站在园里的海棠花下，不再如那夜的失心狂躁，只是静静地站着，仰首望着枝上花，怅然若思。

他走过去，躬身问候：“郡主。”

“是你啊……”被他这一声轻唤，她才蓦然回神，收回视线来看他，脸上泛着微微羞色，“那晚我失态了，让你看了笑话。”

回想当夜，他立即给予安慰：“郡主言重了，臣只是担心郡主淋雨会着凉……”

“不用担心。”她免了他的客套言辞，语气尽是一抹淡然，“我很好。”

他谨记自己与她的身份，就连关怀之辞也要说得冠冕堂皇：“郡主的身子乃千金之躯，请务必好好爱惜自己，以后…莫要再做出如此伤身之举了……”

“陆议，你应该有字的吧？”规劝的话她已无心再听，索性转移了话题，也转过脸，微笑看他，“叫什么？”

他端袖从容作答：“回郡主，陆议字伯言。”

“伯…言…”她暗自呢喃且斟酌，“也很好听啊……”

“郡主过奖。”他淡笑。

“你是长子？”

“是。”

“真好，让我想起我那英年早逝的大哥了……”说着，她眼里的神采又忽而淡去，蒙上一层灰暗的哀色，“若是他在，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对于前任吴侯孙策四年前被刺身亡一事，他是有听说的，这么看来，眼前的女子并不如他原先设想得那么幸运：“郡主，人死不能复生……”

“伯言，你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她抬头似笑非笑，话题总是在不经意间又被偷换了去。

她叫他伯言，这让他觉得很是意外，愣了片刻才说：“郡主闺名荣贵，臣不敢僭越……”

“有什么贵不贵的？”她满不在乎地勾起唇角，“我叫尚香。”

“尚…香…？”

“嗯。”她笑着点头，“孙尚香。”

心里默念“尚香”二字，他莫名将视线转去那身旁的海棠树上，她的名字，怎让他鬼使神差想到了这种花？

她不解他看花为何，便也随他转过目光，流连于那已显稀疏的花枝：“你看，这海棠花是要谢了么？”

“是啊，已经快五月了，海棠耐不住夏热的。”他说时有些感怀。

“花开仿佛还是昨天的事，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要败了……”她似是轻声叹息，“海棠的花期怎会这么短……”

“花开花落是千古不变的定律，世间美好的事物大抵如此。”花影倒映在他苍青的眉眼里，神色愈渐豁达，“因为短暂，所以才会有人珍惜。”

原本还在伤春悲秋，怎么会因为他一句话就释怀了，她也说不上来，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可以最平静地笑着，看芳菲流逝，看那些飘零的花瓣，落雪般地飞舞和徘徊在他们周围。

二人并肩于夕阳的余晖深处，她赏着花，他望着她。

也许此刻，光景绵长。

<霜披故人头，任鬓边愁痕眉间斜凑。

棠花落将尽，流沙锁箜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