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

郡主，你我的过往……就这样算了吧。”

谢育生怔了怔，唇角反倒扯出了一丝笑容，轻声道：“秦怀璧，就这样算了么？”

他握住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心口的地方，“你问问这里，你能就这么放下么？”

隔着布料，还能感受到那颗心脏，砰砰砰地在跳动，掌心的触觉温热而柔软……

秦怀璧忽然想起，阿爹同阿嫂离世前，她都这样抓着他们的手，一样的温热柔软，可他们终究还是走了。

阿爹走的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可是眼神看着她，殷殷的带着期冀，或许是在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要好好的过下去。

而阿嫂……她用尽了力气，将儿子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然后唇角带着笑意，呢喃着说：“真好……我可以去找他了……”

阿窦终于懂了什么是‘死’，小小年纪的他，哭都哭不出来，只是徒劳的抱着母亲不肯放开，也不允许任何人将她带走。

秦怀璧就这样看着侄子，短短的三个月，身边的亲人接连离世……俨然，这个家中，这个侯爵府，她成了最年长的那一位。

没有人可以再由着她撒娇，再没有了。

秦怀璧慢慢抬起头，将眼中的水泽重新忍了回去，她轻声道：“谢育生，皇帝让你去驻守边关的时候，你为什么一言不发就去了？”

他怔了怔。

“那时先皇刚去世，皇帝不敢做得太绝，你若不愿，没人会逼你，可你还是去了……因为匈奴的祸患一日不除，靖康朝子民便深受其苦，所以你去了。”秦怀璧将自己的手从他胸口慢慢抽离，“我自小锦衣玉食，头上簪的一朵花，能抵上普通人家数月的米面银钱……这些是盱眙臣民供养给我的，你要我在这个时候，抛下他们，同你私奔么？”

“谢育生，我同你是一样的人，我们的命，由不得自己做主。”

她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晶莹的一滴泪就缀在眼角，将要落下之时，她不欲他看见，急急地转身便走。

身后，他并未拉住她，却只低低地说：“怀璧，我们只自私这么一回好么？”

他深了一口气，见她脚步踉跄，却并未停下，终于还是抢上前，拦在她面前，“怀璧，我不能眼看着你进宫……你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多么可怕。”

他闭了闭眼睛，强自压下纷乱复杂的心绪，“我绝不能让你过上像我母妃一般的日子。”

秦怀璧退开了半步，仰着头，有些仓惶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见惯了他举重若轻的模样，却未见过他，这般的慌乱无措……

这个男人，她本已下定决心，同他厮守一生一世，可原来，誓言是这世间最脆弱的东西呢。

“你的母妃很爱你父皇吧？那么她在宫中，一定是过得很辛苦。”她的双手用力攥成拳头，指甲几乎在掌心碎裂，“可我不会，我不会爱他，只需讨好他。”

后山烈烈的风中，她的鬓角发丝被掠起，如玉的脸颊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难言的决绝。

是真的要失去她了么？谢育生恸到极处，竟想仰头大笑，这样的局面，或许便是天意吧？

那一晚，这般急匆匆地将姚石请进了滇侯府，若是能和他聊一聊，事先得知了圣旨的内容，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谢育生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曾经在战场上，身边战至只剩亲卫，可那时，也不曾如此刻这般绝望！

因为，他心中那样清楚，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元熙五年，四月，羡王护送蔚珍郡主入京。

蔚珍郡主守孝不过三月，于情于理时间都太短，最后太后下了懿旨，嘱咐郡主可以先入京安顿下，而后再进行婚礼。

秦怀璧本可以拒绝，最后却答应了。

用阿窦的玺印郑重回复信使后，小家伙扯扯她的袖子，“姑姑，你带阿窦一起去么？”

秦怀璧怔了怔，替他理了理衣冠，“不行。”

“可你每次都会带着阿窦……”阿窦低头，泫然欲泣。

“秦东澜！”秦怀璧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情绪激动起来，“你多大了！还要哭？”

被她吓了一跳，阿窦生生将眼泪吞了回去，怯怯看着她不说话。

她说完便后悔了，深吸了一口气，将他拉到身边，低声道：“姑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读书，赵大人会督促你……有什么不懂的，也尽可以问他。”

“赵爷爷好凶啊！”阿窦苦着脸道，“每□□我读书。”

“不读书怎么成才？”秦怀璧柔声道，“要听赵爷爷的话。”

赵宇堂是川、盱中书令，深得秦宽信任，如今把大权委任给他，秦怀璧倒也放心。

“姑姑，那你和羡王叔叔去京城玩，什么时候回来呢？”他扶着桌面习了会儿字，忽然抬头问道。

秦怀璧安静地想了想，又低下头给他研墨，慢慢地说：“很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