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此后两日,霍临风带着他们不是游山玩水就是听戏品茶,丝毫不提要事,陈文默也跟没事人一样。袁若卿纳闷,总觉得坐以待毙并不靠谱,试探地问了陈文默几回。
可陈文默却劝她宽心,她想着一定是他已经有了对策,便放下心来与他们一同玩乐。
祈元街有一对苏州来的夫妻唱评弹,据说一曲《世情薄》最为有名,常常唱得座下宾客或沉默无言,或掩面而泣,总之,无不动容之人。
只是这曲向来压轴,只有留到最后的客人才能听到。
霍临风寻了个好位子把袁若卿塞了进去,自己和陈文默则退至角落远远听曲。可惜袁若卿并不喜欢,她性格豪放洒脱好动,是以吴侬软语传进她的耳朵便成了咿咿呀呀的粘人曲调,听到一半就要昏昏欲睡。
可她回头,刚要招呼他们出去逛不看了,便远远瞧见陈文默在很认真地听着。恰逢在唱这曲婉转悲凉,他眉头微蹙,眼中似有粼粼水波,头顶莲花灯细微的光映照在他脸上,长睫便自眼底投下层层浓影,那样子有些萧索,亦有些荒凉,不同于他平日的傲然与淡漠,仿佛一支相思曲便令那个蛰伏在心底脆弱的他展露无遗,那样真实,又让人心疼。
他在想什么,会与曲中人共情至斯?
她收了目光,想着若她走了他也听不成了,便靠上椅背,打消了提早退场的念头。可她实在不感兴趣,起先还能吃几个果子强撑精神,到最后,评弹终成了催眠曲,她在转轴拨弦声中恍恍惚惚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台上女子凄艾艾唱道,“你去考功名,奔前程,不顾我一人在荒院伶仃。”
紧接着三弦声响起,余音堆叠如浪,低沉悠扬。
仿佛间隔了许久,男子才接道,“是你一叶障目看不清,你情郎我负心薄幸。”这句虽唱得转了几个调,却依旧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而后琵琶又起,小弦切切之音层层推进,后如银瓶乍破,珠飞玉溅,一如那女子起先嘤嘤啜泣,哀叹妾有意郎却无情,后又好像认清现实般,恨恨唱到,“从前君心似钿坚,今日却作云梦散,那金钗,你我各一股,从此溯水不得还。”
少倾,琵琶渐弱,三弦声又起,厚重之声放轻,变作溪流潺潺之势,男子缓缓开口,“合一扇,钗折半,曲未至末人终散。”
而后又哀哀唱道,“世事之多艰,你我无份也无缘。”
“无份也无缘。”
最后一句重复两遍,此后整曲渐强推至高潮,在浪潮尖上堪堪收了尾。
座下轰然掌声雷动,中又夹杂饮泣之声。
袁若卿突然惊醒,才发觉自己迷迷糊糊听了半首《世情薄》,台上二人早已出了戏,此刻在向台下鞠躬。偶有富家子将金银首饰朝台上砸去,两人并未急着捡,而是朝每一个砸钱的人致意。
她欠了欠身,忆起梦中这首曲,许是调子太过凄婉,此刻还真觉得心中有些憋闷。一则为曲中二人分道扬镳而忧伤,二则,她曲子只听一半,前面两人经历了什么落得这样的下场却不得而知,这会儿倒有些好奇,反而开始后悔自己如此没定力竟睡了过去。
不过无妨,陈文默他一准知道,要他讲给自己听不就好了。
她这样想着,下意识回头去寻那两人,只是此时客人已经起身往外走了,放眼望去都是摩肩接踵撤场的客人,那两人怕是让人挤到院外去了。
于是她索性又在座上略坐了片刻,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兴冲冲朝外走去。
可是她左找右找也没找见陈文默和霍临风。起先以为两个人会在门廊处等她,可是移目望去,除了几个闲散客人并没有熟悉的身影。她有些纳罕,想着或许他们怕人多错过所以去了二楼,毕竟站得高望得清。可抬头四下扫过,美人靠边空空如也,半点人影也无。
渐渐地,来听评弹的客人都走光了,廊下也只剩下她一人。
她有些失落,忽地就想起了一些旧事。
六年前,她十岁。那时桓国初立,百废待兴,袁大将军常年在外征讨。皇帝感念他忠心,特赐了京中府邸给他,她和娘亲这才从京郊般到这边来。
她娘萧氏为她在京中寻了家学堂。她不喜欢念书,可那时是个孩子,不愿忤逆母亲,就在学堂跟着先生摇头晃脑之乎者也地靠时间。
她起先没有独来独往的习惯,看到旁边的同龄孩子总会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很是羡慕,就走上前去问那个为首年纪稍大的男孩子,“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那个孩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就摇了头。她也随着目光低头望去,自己一身鹅黄袄子,外面的比甲似乎还是谁穿过了让给她的,有些地方已经勾丝了。
可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以为那些人嫌她年纪小懂得少才不愿意带上她,于是解释,“我会得可多了,会耍刀舞剑,飞镖丢得也很准,不信我们可以比一比。”
此语一出他们就毫不掩饰地笑作一团,她不解其中意,迷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