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话说那袁大将军翻身上马，单手拎起玄铁金吾刀朝胡人劈去，那人的脑袋滚出几丈远，胡人没了头还站着，剩下贼人见这阵仗吓得那是屁滚尿流，跑得那叫一个快。”说书的呷了口茶，继续道，“袁大将军见那帮杀才不战就跑，便弃了一钧重的金吾刀，抽出櫜里的箭，挽弓搭箭，箭无虚发，贼人……”

“爹，爹，快……”说书的正说在兴头上，外头跑来一个毛头小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话都说不全乎，“收……收摊，袁家大小姐来啦！”

说书的听了一半就反应过来，醒木往桌上一拍，急声道，“预知后事如何，咱下回分解，回见了各位！”说着抱拳一揖，敛起折扇醒木就欲跑路。

众人见这阵仗，本欲付了茶钱就走的茶客又坐了回去，他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脸上都写着两个大字——“看戏”。

果然那说书先生话音刚落，门口就气势汹汹进来个提刀少女，此女年十六，正是毛头小子口中的“袁大小姐”，此时她嘴里叼着半截昆仑蔗，左手掐着腰，右手提着刀，杏核眼瞪着腿打哆嗦的说书先生道，“我爹让你赚了不少银子吧，就没想着分点给我？”然后状似不经意地将刀磕在门槛上。

说书先生哈着腰，指了指茶台，陪笑道，“袁小祖宗，钱都在那呢，要多少您自取，您自取。”

“袁大小姐”勾唇一笑，“可惜我有的是钱，就是手痒想找个人陪我过几招练练手，不如先生你来？”

听到这，先生腿一软，几欲给她跪下，只好继续陪笑道，“您说笑了，就我这把老骨头，和您练，那怕是您几招我就呜呼了，您放过小人罢。”

京中人人都传，袁大小姐袁若卿，善武，且有一“不良嗜好”——爱找人比武，只要是她指明的人，就得和她比试。若是那人同意，就当众切磋；若是不同意，她就强迫人家和她当众切磋。

正如现在，她也没管那说书先生答没答应，提刀起了个势，就朝人家冲过去。先生大惊，踉踉跄跄东躲西藏，本想找个垫背的拉个茶客挡刀，奈何茶客都比他腿脚好，早一溜烟跑到更远处围成一圈看热闹，他只能找死物遮掩。

可袁若卿那刀像是长了眼睛，他往桌底躲，它就劈桌面，他拿椅子挡，它就砍椅子，几招下来屋里除了一片狼藉，还有一片叫好声。最终比试以袁若卿一刀劈开茶台，露出台下一脸惊恐的说书先生告一段落。茶台七零八落，铜板撒了满地，碰撞之声清脆悦耳。

先生哀嚎着还要寻别处躲，却见袁若卿收了刀。他松了口气，抚着心脏缓了好一会说不出话。

袁若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戏谑道，“胡人见到我爹也是这么屁滚尿流，跑得这么快的吗？”

屋里又传来哄笑声。

先生倚着破烂不堪的茶台还是说不出话，只能不停点头，口型道，“是，是……”

袁若卿咬了口昆仑蔗，又道，“我这人和我爹有仇，就见不得谁说我爹好，要是再听到你讲我爹的光荣事迹，我恐怕还要来请教您这逃跑的本事，毕竟小爷我读了这些年兵法，偏偏三十六计之首没学会，您说呢？”

说书先生缓过来些，却已累得满头是汗，忙道，“不讲了，再也不讲了。”

袁若卿听了这话，满意地笑了笑，提刀往出走去。人群自发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并目送她出门右转了。

近几个月，茶馆的说书先生接二连三地遭殃，罪魁祸首无一不是袁大小姐袁若卿，起因也无一不是先生拿她爹袁大将军当说书对象。众人便猜测这个远近闻名的开国大将军袁北乾定是与他这根臭名昭著的独苗苗决裂了，而且决裂得很彻底。

袁大将军开国一战，名动整个桓国，哪怕如今已是洪治七年，依旧无人不知袁北乾。但在京城，袁若卿的名号却比她爹还要响亮，且众人提到都会扶额叹息：她爹英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只她这一个女儿，还是个混世魔王。

她诗词女红样样不行，打架斗殴不学自通，今日推李家公子下水，明日去烟花柳巷寻欢。总之，“京城第一纨绔”的名号就这么被个姑娘给拿下了，但她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处处炫耀之。

袁若卿走到街口，看到她的丫鬟留春还在东张西望，就偷偷溜到她左边，拍了拍留春的右肩。留春早习惯她这把戏，转头向她笑眯眯道，“小姐勇闯茶铺，智斗说书先生，可真是辛苦了。”随即装模作样给她捏了捏肩膀。

她将肩膀上的手丢下去，将刀递给她，又自己扶着肩膀活动了几下，悠然道，“我看你倒是比我辛苦，说，刚刚脖子伸那么长，看的什么热闹啊？”

她听了，嘿嘿一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小姐，”然后故作神秘，附耳续道，“陈尚书的儿子陈大公子回京了，小姐你没看见，那阵仗，皇帝出行都不止于此，轿子前头两匹马开道，后头跟着四十几个仆人，那是真真威风。”

“陈尚书家大公子？那上回让我打掉颗牙的那个是几公子？”袁若卿喃喃道。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