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你定期和妈妈通话,她在创作时不喜欢被人打扰,但你的电话她会接,大概是你是在确认她的行程后,才会联系她。代理人将表发给你,你会标记出空的时间,结合她的作息,再进行挑选,通常是晚上,妈妈会熬夜工作,而你生活规律,你们的通话总是以她对你说“晚安”结束。这一次,你和她提到,最近有一个让你注意的人,是第一次。
“男生?”妈妈立刻意识到:“恭喜你,是陷入恋爱了吧。”
艺术家并不都是感性的,你的妈妈却是。她时常心血来潮,你小时候并不怎么像她,长大后也离她越来越远。你会下意识摆出扑克脸,让他人捕捉不到你的情绪,一种习惯,久了便成了自然。虽说和他人关系还好,始终没有一个亲近的人。
库洛洛打开了你的另一面,和他在一起时,你能说出所有你想说的话,不需要担心他不会接受。他不随意评价他人,你也一样,你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你想成为的人。
如果,这是恋爱的话——
“才不是。”你对妈妈说:“我只是有些在意,不是要成为恋人。”
“你虽然没有这个想法,对方呢?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没有人不喜欢我的阿莱塔。”你对妈妈的称赞习以为常,这回又听她说:“不过还是要小心,你知道你是谁,对吧。”
你一直被保护得很好,远离公众的视线,没有人知道你是妈妈的女儿,你和她的关系比起母女更像是朋友。虽说偶尔也想和其他人家一样,和妈妈手挽着手走在街上,但你现在已拥有很多,你对自己说一切已足够。
这并非代表你身后不存在庞大的财产,与隐隐于约的压力。作为一位再成功不过,并没依靠代理人成名的艺术家的女儿,你的专业也是艺术。你小时候看过妈妈的画,受到的冲击太大,以致于你也想画出同样的作品,迄今十八年,直到一年前你才开始创作真正的内容,你不知道它是否有接近过一点你已很久没见的母亲。
“我不知道我的爸爸是谁,妈妈的话,在生下我后就去世了,也没什么印象。是乳母们抚养我长大的,”库洛洛说:“我们那边的孩子们都是这样,有的连自己的出生年月都不知道,我还算幸运的。”
你没想到你和他的情况有些相像,父亲身体虚弱,在你出生前就去世了,你一直觉得自己有所缺失。库洛洛却连他的父母都没见过,他说这些时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悲伤,就像是在谈论天气。
你心里生出了一种冲动,你再次询问自己这是否是喜欢。你带他去了你的画室,此前你没让任何人来过。它坐落在圆形的大广场附近,只要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广场上漫步的人们,附近有一座教堂,每到正午就会哐当作响。库洛洛的额头上有象征宗教的刺青,从他言语中所透露的,他却不是神的虔诚信徒。他拥有它,多少是为了报答将他教育长大的教会。他身上背负着什么,他还没对你说,你多少能感觉到。他在几所大学里待过,但没有拿到文凭,最近会呆在这座城市,是在等一个人。
时间从春天到夏季,无所事事的青年和闲散的女大学生逐渐走近。你不记得你将他带去你画室的那天是怎样的天气,但肯定是晚上。同学都以为你和库洛洛在恋爱,他会忽然出现在你的学校里,你正好下课。你并未和其他人澄清,那晚应该过了凌晨,已到了宿舍楼的门禁,库洛洛说送你回去,你在桥边边走边跳,他笑你喝了一小杯就成了这样,说下次不能再让你偷尝了。
“走吧。”你拉过他的手:“我想让你看看……”
课程的作业是你另外做的,你真正想画的,都在画室里。妈妈的创作以其强烈的颜色为特征,你并非选择了相反的道路。现代艺术有多种形式,你选择的是最原始的。房东不喜欢吵闹,你和库洛洛悄无声息地上楼,趴在门廊上的狗要叫,库洛洛走过去,将它揉得倒在地上扭动。
螺旋楼梯永无止境般,门后的房间是昏暗的,你没有开灯,走到窗前的途中差点儿绊倒,风扬起了微尘,你带着醉意,但还是有些羞怯地扯下了画布的遮盖。你完成它有一段时间了,总觉得应当在合适的时候让它暴露在人前,如今流行的是将它传到论坛上,你更应做的是联系妈妈让她帮忙。可从清理完工作后房间的垃圾后,你就不想动了,它放在这里,完成于你和库洛洛认识后的两个月,本来你将画看得无比重要,如今好像从中抽出,可以松口气。太多的思绪,一度将你占据,现在你什么也没在想,只是看向库洛洛,除了你之外,第一个见到这幅画的是他。和他相遇后的发生,你也一定将其倾注在了画布上。你担心他没看懂,你又担心他看懂了,直到他的视线从你的作品上移开,转向了你,你才感到能够呼吸。好像你已满足,无论他怎么说,无论他喜欢还是不喜欢——
库洛洛拉住了你的手。他在转瞬间便来到你的身前,握住了你的双手。他的手指穿过你的指间,沿着你的手背,将你的手背滑过,最终将你完全地掌握。
“阿莱塔,”他说,黝黑的眸中有月亮的光,他又唤了一遍你的名字,“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