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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笼里的夜晚既潮湿,又冰冷。蝴蝶卫兵似乎决定先让她单独待在牢笼里,谁都没有再靠近过来。
奥黛尔感到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的质感宛如冰棱,能被她发烫的额头融化出水来。她把脸颊贴在栏杆上降低温度,断断续续做起了梦。
那种若有若无的呼唤声在梦里更加强烈。仿佛空气中凭空生出了无数双手在拉扯她的神经,让她向下看,看到建筑深处翻涌的血肉。
“奥黛尔,过来……过来……在巴比龙里面……我们有记忆想给你看……必须记住……”
她慢慢从栏杆上滑下来,在呓语的领导下走入幻境,梦中虚拟出的景物在黑暗中飞速变幻,具象化出难辨真假的场景。
囚禁她的笼子不见了,蝴蝶们不见了,四周的茧房回到规整的小房间里,巴比龙在中央机械的引导下收缩,喷气。那朵血肉和机械结合而成的花朵完全绽开,互相纠缠的花蕊牢牢绑住了奥黛尔的目光。
“注意看……看我如何起飞。”
又是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
花蕊吐出复杂的血管网络,网络在空气里制造湿润气雾。巴比龙也在喷出热气,被融化的冰雪扑簌落下。挣脱了束缚的机械翅膀被血管网络激活,水到渠成般依次展开,借着上升气流一飞冲天,雪地上逐渐只剩下一些类似蝴蝶的黑色倒影。
现在她和机械巨兽同时身处高空,能俯瞰下方的广袤平原和裂谷,以及席卷地面的黄沙。和她一起飞行的还有其他巴比龙。这些空中堡垒的阴影滑过地面,惊起地下的鼠群,让它们从洞里成群结队奔跑出来,像地面上飘起来的尘土。
百科全书自动介绍道:
”这里是土脉星系的土壤层最深厚的区域。劳工已经在地面上布置了数量充足的土壤探测装置,时刻可以进行蜜仓菌群数据统计。各位请注意,土脉星现在正处在风季的最后周期,请在风季结束之前……“
有个声音打断了百科全书朗诵时的平静音调:
“见鬼的百科全书。见鬼的土脉星,见鬼的风季。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派遣员,竟敢让我堂堂上尉到这里执行什么要死的勘探任务……呸!又是一副臭牌。”
说话的是一只蝉。他因为腹部过分堆叠的一圈一圈死皮只能瘫坐在悬浮椅里。几根外置气管从他脑袋下穿刺出来,连接双翼,让他整个身体就像一个呼哧带喘的风箱。可以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因为他全身的累赘死皮都在跟着气管的颤动而涌出波浪。
奥黛尔的目光在看见这只蝉之后,巴比龙内部的场景也展现出来。好像她在从俯视角度观测一个细微的结构,需要非常认真才能看清楚细节。
是的,桌子旁边不仅有这只气喘吁吁的蝉,还有一些衣着整齐,种类千差万别的生物。其中有一个身影她非常熟悉。
金筹码自动飞到了那个熟人的手中,在他纤细的手指之间旋转,乖巧的如同宠物。
他微微一笑,把手里的筹码弹到了自己的筹码堆上:
“把我们派到这里的是瓦莱丽。不过,我可不会找她寻仇。这一路上我在赌桌上可赚了不少。多亏了无聊的勘探和各位的支持。”
这人是用丝带蒙住了双眼,难得把衣服穿的工工整整的诺曼。
奥黛尔认出他的瞬间,就明白了现在自己在梦境里。诺曼本人怎么可能忽然出现在巴比龙上……
而且他为什么要蒙住眼睛?
她现在无法说话,只能通过这层朦胧的梦境继续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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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占牌桌一方的蝉从自己的死皮堆里伸直身体,像一颗皱巴巴的内脏从皮囊里被拔了出来。周围的虫类自动围过来为他喷洒某种红色的水雾。奥黛尔的视线瞬间拉近,神经因为那层水雾忽然被唤醒了般。
那是血蜜。
这种让人上瘾的液体渗入蝉的体内,让机械和虫类骨骼更加紧密地融为一体。坐在牌桌对面的诺曼一定也感觉到了。奥黛尔能从空气里察觉那股让血液加速涌动的刺激感,以及他不动声色之下的得意心情。
等到血蜜的气味在空气中渐渐飘散,蝉的声音也从原先的呼哧带喘转变为了圆润:
“诺曼下士,你提供的……物品,不错,证明了你的品味。考核结束后,也许我会把这里的生意秘诀传授给你也说不定。这奖励如何?”
诺曼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牌桌,筹码跟着他的手指动作回旋飞舞:
“生意?我以为我们来土脉星就是为了无聊的勘探任务呢。”
蝉推动自己的悬浮座椅到了观察窗前。巴比龙下方的鼠群的活动轨迹和信息自动被统计出来:
盲鼠,F级本地生物。数量:众多。
洞穴扁平蠕虫,C级外来生物。数量:较少。
疑似寄生蜂……
“军事基地和紫夫人都在这片荒地里寻找种植田。卡哈斯曼人中意死物,因为他们食用虫蜜,无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