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
菱花镜映出两个人的身影,钴青衣的女子耳上缀着白玉嵌金丝耳坠子,坠子随她的微微转头而晃了晃。
烛台只点了一半,屋里不算亮。
南湘子的神色隐在一片模糊的烛火光亮里,教人察觉不出情绪地笑了,随手拿起搁在桌上的嵌花扇,回身敲了敲小菊的手背。
落在小菊眼里的,便是自家小姐笑意似新塘荷初绽,南湘子无奈的轻摇头,头上未解的珠串儿跟着摆动。
“屋里边出了贼,那便该自家关上门慢慢找才是。”
南湘子语罢,觉得头上的珠钗首饰实在累人,又嫌小菊拆的急死人,索性自己随手给拆了掷在桌上,眼睛一扫而过上前来帮着收拾的丫鬟小菊。
小菊问的话明显不像自己能问得出来的。这话里头带着试探,倒像是她那明面上关系不好的兄长教的。
——好啊,她劳神费力一番,反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南湘子倚在美人塌上盯着小菊的忙碌,轻呼一口气,突然指着桌上的一本书道:“替我把那本书拿过来。”
丫鬟放下手上忙的事,连忙到一边的木桌前头,举起两本书,“小姐?您说的哪一本?”
南湘子眼不知什么时候阖上了,手指慢慢揉着脑袋。
她眼也不睁,“就是那本游记。”
指尖碰到书时,小菊已经站在她身后替她揉头。
“小姐奔波了一日,奴婢给你揉揉。”
困乏去了大半,南湘子睁眼,看了一眼手里的书,随手翻了几页便放下不看了。
桌上的两本书都是她今日带回来的,小菊没有见过才是。
不过……小菊准确地拿到了她要拿的那本。
——
天不热,然而在上京城没人会陪着她打叶子牌,南湘子屋里的灯早早便熄了。
和风掠过,窗边似有人影晃动,那人走时甚至礼貌的轻轻叩了叩窗。
这个时间点,夜闯将军府还特意敲窗子。
窗边搁了一折了两折的纸,折的很仔细,没人打开过。
窗外寂静,月初的夜晚只余群星,但好在天气不差,还算晴朗。南湘子阖了窗子,将春末夜色隔在屋外,指尖掠过信纸,腕子抖了抖,一片柳叶儿飘飘然自缝隙出来。
柳叶打着旋落到脚边,南湘子垂眸看那柳叶,拾起来放在手里。
叶稍青翠,似乎刚采下来不久。
舒袖掩唇,换了寝衣的女子极低声地笑了。
——半夜三更遣人来传信,还要叫人给他夹一片柳叶送来。
在人手下当差的,委实是辛苦了点。
信纸上的内容倒是简短:
御莳园一聚。
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具体位置,更没有署名——南湘子随手烧了信纸,指尖捻了捻柳叶,回想片刻信纸的内容,随即将柳叶搁在床边,在一阵飞鸟振翅声里就此睡去。
也不知是哪家养的鸟,晚上竟也不睡呢。
白日里南湘子在院里乘凉时跟小菊提了一嘴这事,不过小菊说是自己半分没有注意。
“你睡得倒沉。”
南湘子掷了书卷好整以暇地看着惴惴不安的丫鬟,“是跟着大哥时间久了,人也懒起来了不是?”
小菊站着不敢吭声,她也没呵斥,只手肘置于凉爽的石桌,手背托了脑袋似是闲聊。
“大哥识博才高,你跟着他,大哥可教你学了写字?”
“奴婢蠢笨,长公子也忙,没空教奴婢。”
南湘子垂眼落眉,瞥那桌上搁的游记,微不可见的抿了唇,随即笑着打趣她道:“你也该学着多识点字,读些书才好。到时红袖添香,岂不美哉?”
院里,风吹得人舒服的想眯起眼睛来,她也没再同小菊多说什么。
下午府上先于三月节,置办了春日宴,邀了不少人,明面上算作小姐夫人们小聚,实则又含了告诉旁的人她“病好了”的事。
宴上自然是一团和气,不光请了些平日里跟将军府交好的,还给徐家递了帖,连带着也请了姜云。
徐家倒是没有不给面子,他家大夫人带了女儿来与宴,只是宴会间神色似有些不自在。
姜云是太子妃,坐了一会便回宫去。
这春日宴,因着置在将军府上,姜云又是太子妃。待着这儿人人奉承着,怕也没多大意思,想来还不如自个儿在御花园里待一下午来得痛快些。
南湘子这么想着,看着姜云的背影低声叹了口气,压了声音问着一边的小菊。
“我见徐夫人的脸色有些差,是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京中有流言,说是小姐的香帕落在了——”小菊声如蚊蝇,但南湘子大概也知道了是哪回事,“老爷遇上了左相,拐弯抹角骂了他们管教不严,平白污了小姐的名声……”
声音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