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梨花千万枝(七)
一只燕儿掠过院里正抽着新芽的垂柳,发出一声鸟鸣,停在了柳树的枝子上,跟着那枝子一上一下地摇曳着,时不时叫上两声。
花厅上首坐着的男人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女人和垂着头的女孩儿。
这女孩跟母亲长得很像,唯独眉眼处长得更像他。
“到我这来。”陈褚申对着小湘儿说道。
然而女孩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垂着脑袋,也不做出反应。
陈褚申皱了眉头,这孩子莫不是个傻的?
他目光又落到那纤瘦美人身上,“这孩子叫什么?”
美人虽美,却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让他这会没工夫为府上多了这么一个美人而幸。
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宁氏死死盯着他,他还是先关心一下这个孩子为好。
桂娘收起原先的哀怨,她心中已做好了考量,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容来,“陈郎,这孩子没有正经起名,只一个小名儿,唤作湘儿。”
宁氏听着桂娘甜腻温柔的声音,“啪”的一声把茶盏几乎是摔在桌上。
外边枝子上的鸟儿不知厅里的低气压,不识趣的叫了一声。宁氏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外边的柳树,咬着牙,“白芨,去把那只鸟用竹竿子撵了去!”
白芨会意,福了福身,朝外边去了。她出了花厅,当即扯着喉咙骂道,“哪里来的野鸟,叫的倒是欢,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小湘儿闻言猛地抬起头,这分明就是在骂桂娘!
然而桂娘狠狠攥住她的小手,小湘儿吃痛,凶巴巴的表情登时变得委屈又可怜。
“湘儿……”陈褚申把这名字在嘴里咂摸了一遍,朝着小湘儿唤道,“可怜孩子,上前来叫我看看。”
“去,这便是你日思夜想要找的爹爹。”桂娘推着她,小湘儿攥了攥左手,这才乖乖巧巧地往陈褚申那边走。
宁氏撇了撇嘴,“既然是老爷的好女儿,还不快给你爹敬茶?”
然而她说完,却嘱咐赶鸟回来的白芨吩咐下去,准备一杯滚烫的茶来,杯子热透了再端上来。
没有人给她倒好的茶,小湘儿就这么两手空空地过去,宁氏饶有兴致的看着,也不急着招呼人来递茶。
小湘儿走到陈褚申面前,打量了一下这个爹,发觉自己与他有几分相似,心里越发难受。
她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父亲手边已经有茶了,湘儿此时再敬,反而显得多余。”
“湘儿见过父亲,我和……阿姊都很想念您。”
说着小脑袋在地上磕了磕,陈褚申连忙将地上的小人儿拉起来,这孩子生的像他,方才又很是机灵,他这会看着小湘儿觉得越发顺眼,不过“阿姊”这个称呼……
要不是宁氏这个女人自己不能生,还把他带回来的小妾一个个不是弄残就是逼疯,他哪能还没有名义上的孩子?
想到这,他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那仍旧站着的美人,他有个厉害的老丈人,故而扩充后院处处受掣肘。他现在拿宁氏没有什么办法,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这女子送来一个孩子……陈褚申有了新的考量,他打量着这个孩子,又看了一眼宁氏。
陈褚申抱起小湘儿,询问她,“为什么叫她阿姊?她是你的什么人?”
小湘儿看了桂娘一眼,见她热切地盯着自己,赌气道,“我不知道。”
“自我记事起她就让我叫她阿姊,她或许真是我阿姊吧。”她不高兴地瞪了桂娘一眼,见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别过头去不看她。
陈褚申被她这一番话搞得头大,什么叫“或许真是她阿姊”,这女人难道不是小湘儿的亲娘?
他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碰过有夫之妇。
这时候桂娘适时开口,她用贝齿轻咬了咬下唇——曾经她无论如何不肯做的事,“桂娘,曾在花楼里做清倌,只委身于陈郎一人。”
宁氏嗤笑一声,她就说此女一幅烟视媚行的做派,不像好人家出身的。
果真如她所料,是个风尘女子,这身份还不是任她揉搓。
“褚申,忙了这么半天,有什么话午膳备好了以后再说,我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
得知了桂娘的身份,又见陈褚申对这女人不闻不问,一心扑在那女孩儿身上。宁氏此刻的心情好了不少,方才在府外白芨给她出的主意,她还得细细谋划。
白芨跟着主子一并退出去,陈褚申这才松了一口气,嘱咐下人将西边那个小院子收拾出来供桂娘二人住,又叫了一个丫鬟引着二人过去。
陈褚申在桂娘转过身后,眼神一直黏在美人曼妙的腰身上,直到出了花厅一转身见不到人影了才收回目光。
真是个妙人儿。
穿过缠花游廊,院里多是假山怪石,大多是近几年才添的,独特的造型彰显出这些摆件儿的贵处。
垂柳栽在一池新荷边上,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