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翌日天明,院外隐隐传来人声,有人引马,马蹄嘚嘚踏地,接着又有一道粗嘎的嗓门,“小七,你去看看那娘们醒了吗?”
小七应声,跑到廊庑下敲门,“柳姑娘可是醒了?”
昨夜,那男人将她手脚全部绑住出了屋门,柳素瓷看着槅窗外的玄月,到下半夜才合眼。
外面人叫她,她没理。
小七挠挠脑袋,一转身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忽然站在他背后的大当家,忙开口唤人。
“没应声儿?”霍钊换了身玄色的戎服,腰上挎刀,手握着刀柄,眉间一道短疤,肃杀骇人。
昨夜闹得动静大,小七实在怕柳姑娘再惹着这位爷,咽了口唾沫,遮掩道:“许是柳姑娘没醒,我找芸姐姐过来叫叫。”
“不必了。”
屋内忽有女子的声音,平和中带了一分清冷愠怒。
霍钊当没听出她的意思,刀背拍了拍小七,“上马车。”
……
一行抄小路,未走官道。山路并不好走,土石嶙峋,车轮碾压过,颠簸不停。
柳素瓷忍耐地坐在里面,手脚缚着绳索,她只能用一双眼透过车帘去看。
这时白日,才彻底将那些劫持她的匪徒看清。
车内和她坐着的是名唤芸娘的女子,云发微挽,发髻中只插了一根镂刻花纹的木簪,身上的衣裙也是寻常百姓的灰布麻裙,胜在相貌温婉,眉目间总挂着柔和的笑意,给人以亲切之感。
侧坐在外的是一个未至弱冠的少年,眼眸明亮,眼珠溜溜转,透着股狡黠。此刻吊儿郎当地坐着,把玩着手里的机关匣子。
柳素瓷视线落到那个机关匣子上,看他胡乱摆弄了半个时辰,终于忍不住道:“左上右下,金字朝内摇三下。”
冷不丁一句话让马车内两人俱是转神,小七半信半疑地按她所言去做,果然摇到第三下,盒子砰地打开,里面是一柄小巧秀丽的蝴蝶刃,小七把玩在手里,见鬼似的看向柳素瓷,“柳姐姐怎么知道?”
他叫的顺口,好似早有了这想法。
柳素瓷于机关术颇为精通,幼时父亲看她有此天分,特意为她请了工部先生教习,于她而言,小七手中那把机关盒子,她七岁便能解开。
她不语,小七掀开车帘,献宝似的对外面嚷嚷:“三哥,柳姐姐把你的机关破开了!”
是他做的机关匣?
柳素瓷一怔,心底不屑道,也只会做些这等稚拙的玩意儿。
车帘掀开,她抬眼,便撞上了那道视线,其中的鄙夷并未收回,叫男人看得一清二楚。
霍钊坐在马背上,戎服裹束着劲硕的腰身,北风吹得云纹领口竖起,黑发在风中更加恣意张狂。那双深黑的眼又让柳素瓷记起昨夜两人的一番言语。
她拿家世威胁,他却嚣张地回应:“老子等着。”
众星捧月十余载,何时叫人如此轻视过,柳素瓷愈想欲怒,偏这男人丝毫不知收敛,此时看她也是十足的压迫,目光灼灼,犹如出鞘的利刃。
她眼神冷淡,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她笃定,这些人劫她有用,必不会妄下杀手。
霍钊对上那女子不甘示弱的眸,抬手摸了摸下巴,他早就说这女人胆大得很,不来点儿硬的治不服。
小七等了一阵不见大当家的回话,巴巴地跑到柳素瓷跟前,问:“柳姐姐也会机关术?”
柳素瓷冷淡道:“略懂。”
小七好热脸贴冷屁股,把机关匣子递到柳素瓷手里,殷勤热络,他对这玩意颇有兴趣,偏大当家的嫌他烦,指点两句就没个耐性,终于捉着个人,势必要好好探讨一番。
……
晌午,车马停下修整。
芸娘、小七下了马车,过会儿小刘掀开车帘,黑乎乎的发顶探进来,露出一口白牙,“柳姐姐要下来走走吗?”
自打得了指点,小七对柳素瓷愈发殷勤。
柳素瓷手脚绑着,不方便走动,小七看出其意,爬进来给她解脚踝的绳子,直白道:“这地界偏,山里常有野狼,柳姐姐还是别想跑,跟着我们安全。”
柳素瓷下了马车,便知小七说的是真话,没有故意吓她。
此地山岭纵横,崖壁高耸,枯木成虬,偶有几声乌啼穿过悬仞,犹入云端,闻之毛骨悚然。寒风凛冽,吹得云鬓篷飞,柳素瓷想拨开颊边碎发,奈何手腕缚绳,只能抬肩蹭蹭。
她回头时,挡风的土坡下已经生了火,男人们盘腿坐着,围成一圈,嬉笑怒骂,毫无仪态。
白日下,她看清了其余的几个面孔。
背靠土坡的男子书生打扮,模样清隽,一派仙风道骨,看似格格不入,却与剩余几人插科打诨,怡然得当。他旁边有两个汉子说着话,其中一汉子一把络腮胡,横眉怒目,正盘腿坐着嚷笑,满口的粗话。旁边那个没那么咋呼,也是一脸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