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子规渡(十一)
南溟的海风很凛冽, 微冷,从幽沉深邃的海面上吹来,像是 一把梳子不轻不重地刮在人的脸上。 申少扬忍不住抬起手, 把领子立起来,遮住自的脖颈, 海风吹过的时候, 他总觉得脖 子 ,莫有点不安。 他年纪不大,但已走过不少危险的地, 包括危 机四伏的莽苍山脉、天下第一险境碧峡 ,但南溟给人的危机感和那些地都不一样。他甚 至很难说清楚这种惊怖感究竟出自何, 只是本能地警惕。 上一次乘坐银脊舰船的时候, 船上的灵气 防护罩并没有受到破坏,申少扬就没有这种直观的感觉。 曲砚浓余光望见他的动作。 “很害怕?”她问。 申少扬戳中一半心思,撑着面子,“也没有很害怕, 就是觉得南溟很危险。” 明明害怕, 却非要说自不怕。 少年人的心思总是明明白白, 却总以为自遮掩得很好。 曲砚浓从来不惯着旁人, 她高高在上的仙君也仍然没有高抬贵手的雅量,轻轻一声, 语气凉凉的,“你腿在抖。” “不可能!”申少扬又惊又慌。 他不敢相信, 急急忙忙地伸出手去摸,低头一看——他的两条腿好好地站在地面上, 半点也不摇晃,稳稳当当。 申少扬猛然松一气, 大感安慰,“仙君,我没有抖。” 再抬起头,曲砚浓没看他,只是似非。 申少扬回过味来。 如果他真的没害怕,怎么会急急忙忙去摸自的腿有没有抖?他一点都没出错,却好像什么都已暴露完。 他红着脸,难为情地看向曲砚浓,明明后者根本没有在看他,申少扬却觉得自已看得明明白白。 曲仙君和他从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他还以为、他还以为仙君是那种飘然出尘的世外高人,怎么竟然是这种……这种格啊? 申少扬说不出来曲仙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格,有时淡漠无情,有时又凛冽凌锐、咄咄逼人,还有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比谁都恶劣,旁人在她面前粉饰一个大大的气泡,她就一定要戳破。 冥渊下,与光一线之隔。 卫朝荣透过灵识戒望见她唇边微翘的弧度,不自觉地微起来。 历千年,还有些东西不变。 她这人总是这样,明明一始是看出申少扬有些胆怯,于是对后者有些回护之意,偏偏子异于常人,总是好心里带着促狭和挤兑,漫不心地逗弄着旁人,后倒是把人惹得局促恼怒,有时还叫人心生怨怼。 他常常为这个劝她,郑重直白的有三回。 第一回,是他们互相半信半疑时。 信任尚未落,但□□已先行,他还扮演着魔修,在她面前半真半假地吐露过他的身不由,他们同病相怜,明明也还没到能互信的地步,却常常忘却分寸地越过应有的边界,说些本不该说的话。 他也忘是什么事,惹得她对他百般讥诮,一字一句都像刀锋一样,句句刻薄轻狂,真能让人听便恼火万分,连他也不能例外。 而她说气人的话,自却吟吟的,仿佛气也消,只是一个劲地看着他,仿佛想看他暴跳如雷逗乐。 可他只是神色冷硬,语气不轻不重地反问她,“你想关心别人的时候,总是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话么?” 曲砚浓那一瞬的表情,既错愕,又有点意料之外的惊惶,哪怕她能把真实的喜怒藏得再好,也遮不住的恼怒。 她在魔门风评里总是喜怒无常,好像一点都不懂得遮掩情绪,其实触及她心底的时候,她比谁都急于伪装,除他点破的那一刻意外,她很快便收敛心神,半真半假地白他一眼,似非,半点不过心地承认,“既然你能看明白,那你就早点习惯吧。” 这时候她许下承诺、谈起未来,总是那么轻而易举,好像默认他们能走到荒地老、海枯石烂。 可他们都知道,这浅薄不定的情窦随时都有可能终结在明日,没有未来,反倒能谈自若地说起未来。 第二回,他已回到上清宗,和她暗度陈仓,瞒过仙魔两道所有人,共守着同一个心照不宣的暧昧秘密。 那一次相见,她刚受很重的伤,不愿回碧峡,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