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山青(二)
不能不送的,您觉得可对,太子殿下?”她话腔里带着些笑意,却又不得不中规中矩些。
听见这话,燕云琅不自然的别了别脸,却又染上一丝不喜:“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唤我。”
小小男孩浮起一丝倔强,明瑜见他此状,不知为何想到……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金丝雀。
她叹了口气,放软了些声调,“那么……云琅,打开看看?”
布包里是一枚小巧细致的香囊,不同的是这枚飘散出来的气味并不是花香或寻常的香料。
“什么味啊?”他纤小的手抓着那东西仔细的嗅嗅,半晌,在明瑜含笑的眼眸里露出些许试探:“草药?”
她点头,“你气血不足,这药极是能……”
话音未落,她便亲眼瞧着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李寒冷着脸站在燕云琅旁边,直直的盯着那香囊皱没道:“殿下,此物还请属下检查一番,药物不能忽视。您不可擅自……”
“李寒,本王的私事何时也须得你来管了?父王只道你管起居,你屡屡冲撞本王恩人,到底何意?”
他带着几分愠怒开口,又说:“若非明瑜姐姐,本王如今竟不知被那几支乱箭害的尸首葬在何处。看你到时如何复命。”
李寒始终谦卑地弯腰,对面前这个身形比他矮了一头的华贵小殿下不卑不亢道:“殿下,未能及时发现您偷跑是属下的失职,自当任您责罚。”
“只是,下回还请您出逃时带上属下,以防被居心叵测之人暗害……现下时辰已到,您不能在这耽误了。”
明瑜好性子地站在原地,直到有内侍把她安排在大殿长桌的末端,她都没有任何逾矩的反应。也让早就注视到她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失了兴致。
宴时礼仪早就刻在骨子里,即便多年未曾出席这样的场合也丝毫不见任何怯懦,举止落落大方,也不曾因自己衣着逊色于旁的姑娘而有任何羞愧。
她早不在乎自己位于何端,毕竟……从被冠上新名的那一刻起,曾经的那个她就再也不在这世上了。
灯影憧憧,推杯换盏。
小太子坐在高座之上,俯瞰长桌上的众人,视线扫到末位的明瑜,十分不悦的瞪了一眼那排座的内侍。
明瑜自顾自地拿着筷子夹菜,耳畔种种话音皆是当地权贵及女眷们的碎谈,不时也有女眷瞧着她与之不符的妆容窃窃私语,她却毫不在意,也只当是场饭局。
只是……为何燕云琅身旁一架梨木携花椅是空着的?难不成还有贵客?
她只是稍作出神的想了片刻,在这期间云琅同李寒低声交谈了几句。
骤然,底下传话的内侍一声长长的喝声由外而内响彻整个大殿:“玄寂门……”
传话使刚启唇便被一着雪狐大氅的身影打断,那人不等他通报那一串长的要命的后缀,迈着轩昂的步子踏进大殿。
身后是跟着的众小厮,随手接过他褪下的大氅,冥紫的玄衣随他行走间飘扬,上面依稀有暗金纹在紫素下流动,一步一动间似极近华丽,却并不张扬。
腰间缀着一凝白玉佩,同暗色玄衣似乎格格不入细看却又熠熠生辉。
众人皆静默。
那人行云流水般干净利索地穿过众人,来到燕云琅面前,只这一遭,有看清他面容的人皆不由得屏住呼吸,连私下交谈一时都忘却了。全然被那人吸引住。
衣饰自不足以令人全然被吸引,他分明才二十出头,身上却有一股令人畏惧的阴冷之气,一只雾色银簪从高高束起的乌发之中穿行而过,那张脸生的俊美,眉眼间尽是淡色,似乎世间一切在他眼中都无关痛痒。
明瑜不轻不淡一瞥,却只捕捉见一背影,虽没看清面容,只暗自觉得熟悉,却又不知从何而起。
疑惑之际,明瑜没有忘记一如既往的观察众人的神情,那是这些人今日迄今为止都从未有过的——
敬仰、爱慕和……畏惧。
在座世家公子及贵族的尊敬,千金贵女们不觉间流露出的依稀爱慕和所有人云淡风轻下藏匿着的隐隐畏惧。
他们是在……畏惧这个人?
凛北称不上小,却远不及京华和霖州。此处官员自当不若大州朝臣的威望,最大的官也不过次位的那位巡抚。
她细细端详这样的背影,却好似不曾听闻凛北有这方贵门。
那她片刻的熟悉感自何而来?
思绪回笼,直到那人的嗓音悠扬在殿内又如醍醐灌顶般砸在她心头时,她才终于想起那些微末印象。
“拜见太子殿下,祁某姗姗来迟,烦请殿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