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宴(十一)
虞小枝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好像一道月光雾蒙蒙的越过那个长在崖边的木屋,穿过层层叠叠的密林和高山,从谷底悄然滑过,直到穿过虞府西院的灯烛,再照到她紧闭的心底。
温柔的洒在她心底最黑暗的角落,照亮一段长长的回忆。
那是虞小枝隐瞒了十一年的故事,也是和她长久为伴的一个梦魇。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曾经她家里还是很幸福的,那时候她阿娘还在。
虞挚一生有过两任妻子。
虞小枝生在第二位的肚子里,从她呱呱坠地那天开始,便只有父母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兄长。
据说虞挚和第一任白氏关系并不好,勉强称得上相敬如宾。后来她过世后了才得以娶上小枝她阿娘,两人关系甚佳,颇是亲密。
不会走路时,被阿爹惯着,兄长宠着,阿娘又是个温柔耐心的好性子。成日睡醒了就是玩。
后来她终于学会下地走路,纸鸢蹴鞠编草结无所不能,每每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只要兄长虞植一听了,不必她说,下了学就给她买来。
虽长大一点点后被恼人的学塾折磨的不堪其扰,但这样的生活也可谓是如鱼得水乐得自在,让她一度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直到她七岁那年。
这一切毫无征兆……或许有那么零星预兆,但年幼稚嫩的虞小枝并未察觉分毫。
自那年年初,她母亲气色日益欠佳,等到了后来即使是最舒适的天气,她的脸色也苍白的吓人,用尽难寻的好药补品,请遍了京城的郎中也无济于事。
那一年新帝燕南临登基不久,手段颇盛,治理果敢,却始终无法制衡同众多老臣之间的关系。
太后娘娘宅心仁厚,听说了这件事,惦念着虞挚是先帝面前的老人儿了,便将虞夫人请进宫来,命当时最好的御医看诊。
听说那御医之首沈氏乃是百年来的在世华佗,功力了得,屡创新药。可即便如此,名医也未能救回虞夫人。
任是虞小枝这般愚笨只顾玩乐之辈也感受到了府里气氛的不妙,那几个月母亲唤她的次数多了,也不再有力气陪她去花园放纸鸢,只能躺在床上抚一抚小枝的脸。
那是一双被长久的病痛折磨的清瘦的手。
小枝日日趴在门框边,总有医倌进出她家,母亲却仍是一天比一天差,她也就那么记住了虞夫人被病痛折磨的样子。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那日是个阴天,她记得十分清楚。阴雨连绵了数日,她的心情也莫名阴翳着。那天下午她还抬眼遥遥望了一眼挂在天际的浓重乌云,前些日子还在下雨,不知怎的这两天就停了。
可那天上分明像要挤出水来。
下午临近入夜时分,虞夫人艰难的扯出一个依然优雅的笑,叫小枝进屋,还打发下人都出去了。
她就这样乖巧的半跪在地上,伏在阿娘的怀里。
甚至还能感受到母亲身上若有似无的木槿花香,本是令她心安的,可她却莫名觉得奇怪。
虞夫人看着自己最爱的女儿,说:“枝枝,若是有一天娘不在了,答应娘一件事。”
“阿娘你不要胡说!”小小姑娘的眼眶一下就红了,或者说她隐隐能感觉到什么……
虞小枝自小就是个倔脾气,那时她也那样撅着嘴,恼怒地望着母亲的眼睛,试图从那里读出开玩笑的意味。
可虞夫人眨了眨眼,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虚弱的笑容,“娘当然是胡说的,”
她拭去小枝脸上的泪水,接着说:“不知怎么,现在忽然很想吃南边那家的糕饼。可以去买一些来吗?”
她听了这些话,脸上浮起一抹喜色。这些日子虞夫人的胃口欠佳,每日总是吃不下东西,好不容易她亲口说想要吃,小姑娘自然是开心的。
“若是太早还有些吃不下,枝枝戌时三刻再回,那时阿娘恰好嘴馋了,好不好?“
小小的孩子茫然地点点头,正欲起身却被虞夫人抱住。她枯瘦的手温柔的轻抚在她发顶,整个人半伏在她的怀里。
小枝有些发懵,却对这许久未有过的情感包围。
待她出门前,虞夫人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答应阿娘,以后的每一年每一天,都要快乐。”
姑娘快要走到门口,听见声音以为是她有什么新的想吃的,但回头却只看见阿娘弯弯的笑眼。
兴许是太急于让母亲如愿,她没有等到戌时三刻。
这时候天已入夜,只有小小几颗星星在乌云背后闪烁,让人看得云里雾里。
她揣着怀里还捂的热乎的新鲜糕饼,闯进了虞夫人的院。
这时是戌时一刻。
院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婢女都被打发下去了,只有寝房里幽幽燃着一支小烛。那是虞夫人安排的,她病后就不喜太亮的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