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寨(一)
为是他送给他口中那个“她”的,可现在竟到了自己手上。
“这是我在霖渊寺求来的。你那根特别的手绳,应该是你阿娘给你的吧?我这条虽不是亲手编织的,不及她那根精致,但……有神明的祝福,我听阿婆说,手绳能挡灾。”
他不好意思的抓抓头顶的发,耳根泛红,“你权当是护身符就好,上面有一只小玉鱼,这次丢不了的。”说罢,他扬起一个笑容来。
“所以那天,你在霖渊寺祈福就是在求这根手绳……”
祁怀晏微微垂眸,低头默认了她的说法。
红绳玉坠取代了母亲原先那根绳的位置,那份沉甸甸的心意一分未消。她看着手心的小物,心中翻涌道不明的情感。
“其实我有个问题。”虞小枝忽然开口。
“什么?”
“你既然知道我女扮男装行医,为何不拆穿?这件事在整个壁国不都是……”
“为什么?”
“啊?”
“为什么要拆穿?你要知道,你在做好事,何时做好事也见不得人了。”他笑吟吟地对她说。
虞小枝愣在他眼前,他又说:“你不也没去向州衙告发我?毕竟在众人眼里,我做的才是实打实的恶事吧。”
说这话的祁怀晏语气里没有丝毫羞愧,反倒坦坦荡荡。
“做你认为对的事。知道吗,小鱼儿。”他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虞小枝眸色微微发亮,好像里面坠了星星。
片刻后,她托腮,一脸真诚的发问:“那你觉得,我医术如何?”
“……”
“嗯?”
祁怀晏一笑,答案了然于心:“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医倌。”他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那你说,你身上的伤是如何来的?”她话锋骤然一转,问出了那个郁结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想要在霖州混出个二三来,光靠偷窃是无法穿的这么光鲜亮丽的。何况那天检关的人……
他周身一震,没想到虞小枝会忽然问这个。转眼却是一抹坏笑:“若是你猜到了我就……”
“检关,那日在检关我看见你了。”她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不敢确定。
如果真的和她所猜测的一样,她该如何自处?她想起织围巾那天,他对她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一时哑口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那日说了什么来着?
游侠会被朝廷彻底清剿,而她家,正是朝廷的利刃。对于这个上一秒还送她绳结的人,她于心不忍。
祁怀晏微微张着嘴,而后淡定起身,“真想知道?”
这次轮到她犹豫不决。
“后天,你想知道什么,全都告诉你。”他轻轻拢了拢她肩上被风吹歪的长袍,一不小心扭到受了伤的右肩,吃痛的轻叫了一声。
“你别乱动,刚包扎好的。”她顿了顿,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用极小的声音说:“嗯,后天。”
近些天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被一团薄雾笼罩。天星司说这是要下雨的征兆。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天这么黑了,要不还是我送……”他方才恢复的差不多了,现下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
“不用了,你好好养伤才是,再者若是被我哥哥发……”意识到自己提及到那人,她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他沉默了半晌,而后开口同往常无异般扬起一抹笑,说:“那……你下山时小心别踩滑了。”
看着虞小枝提着斗篷边缘小心翼翼地往下走时他才想起来,冲她离去的方向说:“谢谢……”
语罢,他猜测她已然走得有些距离,便起身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这身伤远远伤及不到他分毫,若是十几年来自己没受过点伤,又怎么能独立长这么大?
今日他在霖州检关道上按例行事时,碰上那波上次被他狠揍过的人不知从哪听得他们寒山会出手,竟派了几十人埋伏,争斗时才发现这伙人目的不是商马,而是他。
即便他身手了得,九人打那六十多人却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他的右肩被悍匪首领偷袭,幸得及时发现,扳回一局。受了伤,他出来的急,一天没吃饭,此时能感受到自己有些透支。
手下的兄弟们打散在林中各自回去,他摇摇晃晃,脸色苍白间莫名的想去那棵树下看看,这恰好是他总喜欢待的那棵树,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会……
他依稀看见那棵树影下却是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他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想法就是……
以后要是能常常做这种梦就好了。
祁怀晏静悄悄的走在她身后,保持着能看见一个背影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街道边高悬着米黄的灯笼,火光绰约,明灭可见。
小姑娘蹦蹦哒哒地在前走,他眸光柔和,漆黑的发高高的挽成发髻